王卫华：府谷麻镇丁喜才，从民间艺人到上海音乐学院教授
更新时间：2025-06-02 08:52 浏览量：2
黄河视觉
2025年05月11日 06:30陕西
从葫芦镇跨上
上海音乐学院的讲坛
文/王卫华
王洛宾的半个月亮从葫芦镇的山水草丛沟洼里爬上来，醉了梳妆台姑娘，也醉了帐房里遥远地方放羊的那个好姑娘。从此葫芦镇的上空缕缕音乐飘荡。
打玩艺儿（二人台早期的称谓，也叫打座腔，唱玩艺儿）的“丁家窝班”（全家人组成的二人台班子）在过年前两天，腊月二十八夜半子时添一男丁，而这个窝班的所有人为了在过年时有口稠的吃，还没有从土地肥沃的内蒙古流浪卖唱回来，邻居妇人帮丁家产妇剪断脐带，用土制老麻布将孩子包裹好，放在产妇身边，又出房外抱了些柴将似乎漏风的房子往暖烧了烧。第二天靠乞讨卖唱的丁家窝班挣的半口袋小米回来了。在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添一男丁又是喜事又是愁肠，喜的是兄弟四人只有这一独苗，丁家的香火得以延续，愁的是本极度贫困的大家庭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预示着今后的日子将更难了。半口袋小米全家人勉强度过了正月，孩子也满月了，遂起名喜才，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
俗话说:肥正月，瘦二月，三月起来没揭撇（意思是正月有去年一年集攒下的吃的，二月就没什么了，三月就揭不开锅断粮了），再加之陕北的三月还在寒冷的季节，可挖的野菜也没长出来。为了全家人的吃饭问题，也为了丁家兄弟四人的独苗不太饿肚皮，就将大家庭年龄太大的老者和丁喜才及其母亲，还有一个叔伯留在了葫芦镇，这个叔伯平时在镇子周边有红白事务上唱唱打玩艺儿，挣点小米得以维系老人孩子度日。其余人员全部到口外卖唱挣点散碎银子和米粮。
年复一年，靠着父靠们流浪卖艺艰苦挣来的零星铜板银子和米粮，丁喜才已经七八岁了。可能是因为基因及家庭的氛围，丁喜才从小就对二人台有着浓厚的兴趣，开始正式学艺。丁喜才生在王洛宾老先生升起半个月亮的葫芦镇，葫芦镇位于陕蒙晋的三角交界地位，凭借区域及交通优势，开放蒙汉互市，借边墙之便兴边贸，再加之几年来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吸引周边各省的客商云聚，山西等周边的民众也盛行起走口外，山西走口外必须经过葫芦镇杀虎口的口子才能到蒙地。因风调雨顺和蒙汉互市及丁家窝班全家人有弹二弦的，有打扬琴的、有拉四胡的、有自唱伴奏的，生活环境改变很大，在葫芦镇中心地段的东合浪街拥有了一座坐北朝南的小院落。流浪经过的艺人，晋剧演员，说唱的北路梆子及说书匠等都可在丁家院落暂时歇脚打尖，小丁喜才在这帮人里混学，又拥有了除二人台之外的技艺。
丁家生活改善后，一是仍辛苦劳作，积累财富，准备买田置地；二是送丁喜才入学堂，学习文化，以便以后更好的经营丁家班，传承打玩艺儿。丁喜才父亲不因丁喜才是四门独苗而腻爱，为了让丁喜才以后更好的经营丁家班的打玩艺儿，对丁喜才学艺是很严厉的。基本功顶碗，为了防止初学时把头上的碗打碎，就用胶皮碗盛满水顶在头上练习，水不能溢出外面，而又不得误演唱。走村串巷演出之余还要教丁喜才学习扬琴、四弦、枚、四块瓦（可能是快板）四大件，只有样样精通，才能入行，才能传承丁家的衣钵。
民国18年大旱，对陕北人来说是梦魇，对丁家班更是灾星降落，靠打玩艺儿已无法生存，集存的粮食也早早断顿，亲人们因饥饿相继而去，草草安葬亲人后，仅剩的四人背着铺盖卷（被褥），拿着打玩艺儿的四件套在十几岁丁喜才的带领下走出杀虎口，走向西口之路。当时的河套盛行种大烟，其中土默川最多，丁家四人到土默川后就串门串户的演唱自编的打玩艺儿，挣几卷大烟膏子，然后再把大烟膏子变卖成铜板大洋。为了多挣点大烟膏，叔侄四人合编了一曲《五哥放羊》，并一炮在蒙地打红。绥远抗战爆发，山西全境被日本人占领，周边的富豪商贾们都逃难到陕北的麻地沟，打玩艺儿也没人看了，只好把等好价钱而还没有变卖的大烟膏带着回葫芦镇，走到一个叫哈素海的地方，从山里冲出几个骑高头大马，端着火枪的，把大烟膏全部抢走，扔下几个糠窝窝而去。据说关闭所有门，上帝会给开一扇窗户，在沿途卖唱讨生活回归的路上，丁家窝班在一小村演出，同样是贫穷家善良的姑娘使丁喜才完成了成人的终身大事。
1947年腊月，躲在破窑洞的丁家五人听不到了远处的枪声，于是丁喜才把露着棉絮的烂棉衣再裹紧了紧，走出破窑洞，走进凛冽的寒风中看看什么情况，再找点吃的。刚走进东合浪街就看见穿着黄衣服当兵的给老百姓分粮分土地。多年游走蒙晋陕地见多识广的丁喜才瞬间感觉到这是变天的喜庆，全家五口人走出藏身的破窑洞，分得了十几亩土地，流浪卖艺是好把式，但是春耕秋收就不在行了，上面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就配了一个种地懂行的来指导他家，于是全家就认认真真做开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当年正好风调雨顺，葫芦镇的土地又肥沃，再加之新社会秋收以后不用交租子，解决了肚皮的问题并瓮里有了余粮，打玩艺儿那颗躁动的心又被触动了。
农闲后镇上要宣传新社会、新思想、新风尚组建业余剧团，找到了丁喜才，由他负责日常的演出活动，于是丁喜才有了大展鸿图的机会，自编自演过很多宣传新社会的剧目，例如《夺粪锹》、《王主任打架》等等，在县上演出并获大奖。1952年秋天，县上成立文艺队要到地区汇演，陕北的初冬，漫天的风沙随着凛冽的寒风吹进了丁喜才的白羊肚头巾和外露毛的皮祆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去地区汇演的路上。三天后直接走到了汇演现场，一身黄风吹过的穿扮及行程中因劳累略带沙哑的噪音一举获得了第一名。地区汇演结束后，获奖的要在省上汇演，参加文化部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首届民乐汇演选拨，为了能让所有人听懂陕北座腔，丁喜才把曲里方言进行了改变，也给民歌风格的发展埋下了第一颗种子。于是前面打结的白羊肚毛巾及羊毛外露而穿的皮祆，一条大裆补丁摞补丁黑色棉裤，伴随着一首《五哥放羊》从省上走到了北京。
“九月里秋风凉，
五哥放羊没衣裳，
妹子有件花祆袄，
改一改领口你穿上，
…… ”
演出获得了二等奖。评委之一的著名音乐家，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评价丁喜才的演出“根本找不到樑，更别说绕几天了”。于是找到了丁喜才说“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准备组建民乐系，特聘他去教授民间音乐，榆林小曲”，懵懂的丁喜才根本不知道华东分院在哪里，只凭对二人台的热爱和挚着，就跨上了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以后改成上海音乐学院的讲坛。并先后担任上海音乐学院讲师，副教授，兼任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上海音乐家协会理事。培养出大批优秀的民歌演唱家。
在演唱和教学实践中，他大胆把陕北二人台和绥蒙二人台进行融合和嫁接，为继承和发展陕北二人台音乐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由他改编的《五哥放羊》、《走西口》等陕北民歌，经其学生鞠秀芳演唱风行全国，并在国际比赛中获得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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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卫华：工程师、政工师，陕西省能源化工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摄影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旅游摄影协会会员，《人民摄影报》特约摄影师。作品曾散见《延河》《文化艺术报》《阳光报》《陕北》《陕西煤炭》《能源论坛》《府谷能源》《黄河视觉》及各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