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歌咏比赛我入厕撞见女音乐老师,她骂我混蛋,后来却嫁给了
更新时间:2025-09-11 04:32 浏览量:1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不好不坏地停在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我和妻子陈静目前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尴尬的平衡,既不至于震耳欲聋,也无法让人忽略它的存在。我瞥了一眼沙发那头的她,她正盯着屏幕,但眼神是涣散的,显然心思不在那部吵闹的家庭剧上。
我起身去书房,拉开那只吱呀作响的老式书桌抽屉,想找一截备用电池。指尖却先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边角,我把它夹出来,是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一群穿着白色演出服的年轻人簇拥在一起,笑得灿烂。那是1992年,市里的青年歌手大赛,而我,就在那群人里,站在最边缘,笑得有些勉强。照片的中央,是陈静,那时候她还是我的音乐老师,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我捏着照片走回客厅,陈静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这种反常的沉默,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扎在客厅的空气里。往常这个时候,她总会对我看新闻频道或者体育赛事发表几句评论,或是催促我去洗碗。
“你看,这个还能找到。”我把照片递到她面前,试图打破这片死寂。
她眼皮动了一下,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到照片上,只一秒,又迅速移开,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她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都多少年了,留着这些干嘛。”
“毕竟是……”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是什么呢?毕竟是那场改变了我们一生的比赛?还是毕竟是那件我至今都羞于启齿的荒唐事?
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起遥控器,将音量从35调到了36,然后又觉得不妥,降回了34。这细微的、毫无意义的举动,却像一个明确的信号:她心烦意乱。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那张照片拉回了1992年的那个夏天。
那年我二十岁,在一家国营工厂当学徒,凭着一副还算不错的嗓子,被厂工会推选去参加市里的青年歌手大赛。为了这事,厂里特意从市少年宫请来了年轻的音乐老师陈静给我们做赛前辅导。
陈静那时也就二十三四岁,刚从音乐学院毕业,人长得漂亮,专业又好,在少年宫是众星捧手的对象。她第一次来我们工厂的活动室,穿着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说话声音清脆,像风铃。我们这群平时只会跟机器和扳手打交道的毛头小子,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我尤其紧张。我天生内向,人一多就说不出话,唱歌也只敢在澡堂里吼两嗓子。现在要当着这么个仙女似的老师唱歌,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
“下一位,林涛。”陈静念到我的名字。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活动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
“唱吧,别紧张。”陈静的声音很温和,带着鼓励的笑意。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准备好的歌词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深呼吸。”她引导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然后我转身就跑了。我像个逃兵一样冲出了活动室,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我能想象到陈静当时脸上错愕又无奈的表情。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我给她留下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那天晚上,我躲在宿舍里,用被子蒙着头,反复骂自己没出息。我以为我的比赛之路就此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车间主任找到了我,说陈老师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我嗓子条件很好,是个好苗子,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让我今晚直接去少年宫找她,她给我单独开小灶。
我揣着既感激又羞愧的心情去了。少年宫的琴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了旁观者,我放松了很多。陈静没有提我白天出糗的事,只是从最基本的发声练习开始教我。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淌出的音符像有魔力,慢慢抚平了我内心的焦虑。
“你的声音很有厚度,只是你太不自信了。”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问题,“唱歌,首先要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你心里要有光,声音里才会有。”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完整地唱完了一首歌。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从那天起,我每晚都去少年宫加练。我们聊音乐,聊理想,也聊生活。我知道了她从小就学钢琴,为了考音乐学院吃了很多苦;她也知道了我是单亲家庭,跟着我爸一个大老粗长大,沉默寡言是我的保护色。
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一天天的相处中,悄然发生着变化。我不再仅仅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老师,她在我眼里,多了几分邻家姐姐的亲切。而她看我的眼神,也似乎多了一些除了师生情谊之外的东西。
决赛那天,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后台的化妆间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合着汗味和廉价化妆品的味道。我马上就要上场了,紧张得手心冒汗,一遍遍地喝水。轮到我前一个选手上台时,我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
我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地跟陈静说:“陈老师,我……我想上厕所。”
她正帮我整理领结,见我脸色发白,也急了:“快去快去!马上就到你了!”
我冲出化妆间,直奔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男卫生间的门上挂着“正在维修”的牌子,我急得团团转,肚子里翻江倒海。眼看就要来不及,我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卫生间。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那一瞬间,理智被生理需求彻底击溃。我左右看了一眼,走廊里没人,便一咬牙,猫着腰钻了进去。
我刚解决完问题,正提上裤子,隔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抬头,看见了陈静。
她也看见了我。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支口红,看样子是进来补妆的。我们四目相对,她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羞愤,最后,那张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也懵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和她“偶遇”。
“你……”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我……”我结结巴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男厕所坏了?急着上场?这些理由在“一个男人出现在女厕所”这个既定事实面前,都像个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
那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鄙夷,像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羞耻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像个被抓了现行的贼,从她身边狼狈地挤了出去。
我逃回了后台,魂不守舍。主持人已经报了我的名字,催场的工作人员推了我一把,我才行尸走肉般地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我脸上,我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仿佛都在用陈静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两个字——“混蛋”。
最终,我在舞台上站了尴尬的一分钟,然后在一片议论声中,鞠了一躬,逃也似的下了台。我的比赛,我的音乐梦,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还有我和陈静之间那点朦胧的好感,都在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在那个小小的女厕所里,彻底终结了。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脸去见陈静。我退出了后续的活动,把自己重新关回了那个沉默寡ão的外壳里。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第1章 尘封的信与不速之客
电视机的声音还在执着地响着,把我的思绪从三十年前拉回了现实。陈静依然看着电视,但她紧握遥控器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件荒唐的往事,像一根鱼刺,卡在我们之间三十年。我们婚后,谁都没有再提起过。我以为它已经被时间冲刷干净了,但那张老照片的出现,证明它只是被埋在了更深的地方。
“小凡呢?”我没话找话。小凡是我们的儿子,今年上高二。
“在房间做作业。”陈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我无意中瞥了一眼,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梁伟”,内容是:“静,睡了吗?”
梁伟?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另一把尘封的锁。梁伟,当年和陈静一起在少年宫任教的同事,也是那次歌手大赛的主持人之一。他高大帅气,能说会道,据说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追陈静追得人尽皆知。当年我从比赛中狼狈退场后,隐约听说,他们俩好像走得更近了。
我怎么会和陈静结了婚?这是后话。但梁伟这个名字,在我和陈静婚后的生活里,是一个绝对的禁忌。我从未问起,她也从未提起。
现在,这个名字在深夜十一点,出现在了我妻子的手机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我看着陈静,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她迅速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似乎是想立刻回复,但犹豫了几秒,又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沙发上。
这个小动作,比任何解释都更让我心慌。
“谁啊?”我 cố gắng装作不经意地问。我的核心缺陷——懦弱和逃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我不敢直接质问,只能旁敲侧击。
“没什么,一个……一个老同事。”她别过脸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老同事会在深夜发来这么暧昧的信息吗?我心里冷笑,却没有说出口。我怕把事情捅破,怕面对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多年来,除了吵架,第一次分房。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1992年女厕所里陈静那张羞愤的脸,一会儿是她手机上“梁伟”那两个字。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陈静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一切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我们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碎了。
“爸,你昨晚没睡好吗?眼圈怎么这么重?”儿子小凡穿着校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没……没什么,昨晚看了会儿球赛。”我随口撒了个谎。
小凡坐到餐桌前,拿起一片吐司,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陈静说:“妈,我们下个月艺术节,老师让我准备个节目。我想唱歌,你能再教教我吗?就像你以前教爸爸那样。”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中了我们之间最脆弱的地方。我看到陈静握着牛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别过脸去,低声说:“你爸唱歌比我好,让他教你。”
“爸?”小凡转向我,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爸,你当年参加比赛不是拿了奖吗?你教我呗!”
拿奖?我心里一阵苦涩。在儿子的世界里,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曾经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他不知道,他的英雄,其实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这个美丽的谎言,是陈静为我编织的。她说,要给孩子一个值得骄傲的父亲。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约2000字处)
“家,有时候不是讲理的地方,而是个将就的泥潭。”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含糊地说:“好……好啊。”
那顿早餐,我们三个人吃得异常沉默。
送走小凡去上学后,家里只剩下我和陈静。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
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不再逃避。
“梁伟……他回来了?”我问,声音干涩。
陈静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住了。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嗯”了一声。
“他找你干什么?”我追问。
“没什么,就是……叙叙旧。”
“叙旧需要三更半夜发消息吗?”我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
她猛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林涛!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我吼了回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当年没什么!”她也激动起来,“你有什么资格问?当年逃走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说!”她说完,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意识到,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夏天,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是我们婚姻危机的根源。
我必须弄清楚。
我回到书房,那个藏着老照片的抽屉里,除了照片,我还记得有一些陈旧的信件。那是我和陈静刚结婚时,她从娘家带来的一个首饰盒,后来被我拿来装一些票据和杂物。我把抽屉整个拉了出来,在最底层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几张过期的发票,果然有几封信。信封已经泛黄发脆。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寄信人地址是邻市的一所大学,而收信人,赫然写着“陈静收”。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颤抖着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字迹是一种潇dsa的行书,充满了年轻人的锐气。
“静:
见信如晤。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开往南方的火车上了。家里的安排,我无法抗拒。但我向你保证,等我安顿下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那天的比赛,很遗憾。但更遗憾的是,我没能亲口对你说出那句话。我喜欢你,从你第一天来少年宫,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的善良,你的才华,你弹琴时专注的样子,都让我着迷。
至于林涛那个小子,你不必放在心上。一个连舞台都不敢上的人,配不上你。等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祝好。
伟”
信的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伟”字。日期,是1992年歌手大赛结束后的第三天。
我捏着那封信,手抖得厉害。原来,他们当年真的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原来,在梁伟眼里,我只是一个“配不上她”的懦夫。
而陈静,她为什么留着这封信?三十年了,她一直把它藏在身边。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这个梁伟吗?那我算什么?一个替代品?一个因为梁伟的离开,才侥幸捡到便宜的接盘侠?
我感觉自己的婚姻,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喂,是……是小涛吗?”
“您是?”
“我是你张叔啊,你爸车间的那个张德海。你……你快来一趟中心医院吧,你爸他……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第2章 摔碎的手机与无声的关怀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正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他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心里又急又气。父亲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我早就想接他过来一起住,他总说不习惯,不肯来。
“没事没事,就是下楼取个报纸,脚滑了一下。”他摆摆手,说得轻描淡淡,“医生说就是骨裂,养养就好了。”
张叔在一旁把我拉到走廊,压低声音说:“小涛,不是我说你。你爸一个人住,我们当邻居的看着都揪心。他这次是想学着用你上次给他买的那个智能手机,给你发个什么视频,结果戴着老花镜没看清楼梯,一脚踩空了。”
我心里一酸。上次回家,我给他买了个新手机,想让他平时能看看新闻,跟我们视频聊天。我花了一个下午教他怎么用微信,怎么发语音,怎么刷视频。他学得很吃力,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总是点错。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也重了些。
“行了行了,我学不会,这玩意儿太复杂了。”他最后放弃了,把手机推到一边。
我当时没在意,以为他就是说说。没想到,他自己还在偷偷琢磨。
我走进病房,看到床头柜上放着那个新手机,屏幕已经摔得四分五裂。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微信的操作步骤,一步一步,记得很详细。显然,他摔倒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手机。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发紧。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太不孝了。
(约4000字处)
“人到中年,才发现‘对不起’和‘来不及’,笔画差得不多,意思却差了半辈子。”
我在医院陪了父亲一夜。第二天,陈静带着煲好的汤来了。她看到我爸腿上的石膏,眼圈也红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汤倒出来,一口一口地喂给我爸。然后又仔细地询问医生注意事项,跑前跑后地办手续。
她看我的眼神,依然带着疏离,但行动上,却尽着一个儿媳妇的本分。
晚上,她让我回家休息,她来守夜。我拒绝了。我们就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人一头,坐了一夜。我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深夜,医院的走廊很冷。我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是陈静的。而她自己,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打盹。
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就是我的妻子。即使我们正在冷战,即使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和隔阂,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永远都在。
我脱下外套,轻轻地给她披上。她动了一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我,眼神有些复杂。
“你……醒了?”
“嗯。”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少了一些尖锐,多了一丝温情。
父亲在医院住了一周。这一周,陈静每天都来送饭,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缓和。但梁伟那封信,像一根毒刺,依然扎在我心里。
父亲出院那天,我把他接回了我们家。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一个人住了。他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是,我和陈静之间,依然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我们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梁伟,也不再提那封信。我们像两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直到一个月后,小凡的学校要开家长会。
那天我正好要出差,去不了。陈静说她去。家长会结束后,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很不对劲。
“林涛,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怎么了?”我正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
“我……我见到梁伟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在小凡学校?他去做什么?”
“他……他是小凡的校外辅导员,教音乐的。”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梁伟不仅回来了,还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我儿子身边!这是巧合吗?我不信!
“你跟他聊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嗯。在楼梯间碰到了。”
又是楼梯间。这个场景似乎总跟秘密和揭露联系在一起。
“他说什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说……他当年离开,不是因为不爱我,而是被逼无奈。他还说……他还说当年比赛你退赛后,有人造谣,说……说我生活不检点,说亲眼看到有男人半夜从我宿舍出来……”
我瞬间明白了。那个男人,就是我!那个荒唐的夜晚,我从女厕所狼狈逃出后,神思恍惚,根本没注意自己走错了方向,竟然跑到了少年宫的教工宿舍区。我慌不择路,看到一个楼道就钻了进去,等清醒过来,才发现那是陈静她们住的单身女教师宿舍楼。我做贼心虚,赶紧溜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人看到了,还被添油加醋地传成了谣言。
“造谣的人是谁?”我咬着牙问。
“是……是当年跟你争名额的那个李军。梁伟说,李军的父亲当时是市里的一个领导,他想让梁伟离开,好让李军追我。”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李军,那个在比赛中输给我,却最终顶替我拿到名额的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梁伟还说,”陈静的声音更低了,“他说他这次回来,一是为了跟我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二是……他得了重病,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愤怒,嫉妒,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五味杂陈。
“你信他?”我问。
“我不知道。”陈静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林涛,我很乱。你……你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我挂了电话,出租车已经到了机场。我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方向产生了怀疑。我一直以为我的婚姻是建立在包容和扶持上的,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个充满了谎言和秘密的烂摊子。而我,这个懦弱的男人,三十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取消了航班,调转车头,直奔小凡的学校。
第3章 车内的对峙与迟到的真相
我在学校门口等到了陈静。她看到我,脸上满是惊讶。
“你……你怎么回来了?”
“上车。”我没有多说,拉开车门。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熄了火。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开门见山。
“他没想干什么。”陈静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紧张时的标志性动作,“他就是想把当年的事说清楚。”
“说清楚了又怎样?他得了重病,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吗?然后呢?让你抛夫弃子,去照顾他最后的时光?”我的话语像刀子一样伤人。
“林涛!”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我不知道!”我失控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我只知道我的妻子珍藏着前男友的情书三十年!我只知道他一回来,你的魂就跟着他走了!”
“我没有!”她哭着喊道。情绪激动,句子变得很短。“那封信,我没扔。”“是因为……”“是因为它提醒我,我有多傻!”
我愣住了。
她擦了擦眼泪,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当年梁伟走了,杳无音信。我收到了那封信,我信了。我等了他一年,两年……我给他写了无数封信,全都石沉大海。后来,我听人说,他在南方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结了婚。”
“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再加上那些关于我的谣言,我在少年宫待不下去了,只好辞了职。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你出现了。”
我?我出现了?我有些茫然。我记得我退赛后,就回了工厂,再也没跟她联系过。
(约6000字处)
“有些人的出现,不是为了拯救你,而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有多狼狈。”我心里想,我大概就是这种人。
“你忘了?”陈静吸了吸鼻子,“我从少年宫辞职后,找不到工作,我爸妈也因为那些谣言对我冷眼相待。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公园里哭,你路过,看到了我。”
我的记忆慢慢被唤醒。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我下班,抄近路穿过公园,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长椅上哭得伤心。我当时没认出是她,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就递了张纸巾过去。她抬起头,我才发现是陈静。她比在少年宫时憔悴了很多,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当时手足无措,只是笨拙地安慰了她几句。从那天起,我开始经常“路过”那个公园,每次都给她带点吃的,或者讲个不好笑的笑话。我没提比赛的事,也没提厕所的事,我们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当时,就像一束光。”陈静轻声说,“虽然很微弱,但足以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你每天都来,风雨无阻。后来我才知道,你为了‘路过’那个公园,每天要绕很远的路。”
“再后来,你爸托人给我介绍了工厂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我知道,那也是你求你爸的。林涛,你嘴上不说,但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的脸有些发烫。这些事,我确实做过。当时我只是出于一种愧疚,一种想要补偿的心理。我毁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事业,我得为我的混蛋行为负责。
“所以,你嫁给我,是因为感激?”我问,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不是。”她摇摇头,“是因为我发现,梁伟那种轰轰烈烈的喜欢,就像烟花,绚烂,但不真实。而你这种笨拙的、默默的关心,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安稳。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上了那个在公园里给我递纸巾、为我绕路的傻小子。”
“那……那封信……”
“我留着它,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再被表面的东西迷惑。也是想提醒自己,我曾经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差点错过你。可我没想到,这封信会伤害到你。对不起。”
车里一片寂静。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十年的心结,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解开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年在厕所里……我是个混蛋。”
她反手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泪水又流了下来,但这次,是释然的泪水。“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梁伟。
陈静看了我一眼,按下了免提键。
“静,对不起,今天在学校跟你说那些,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梁伟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梁伟,”陈静的语气很平静,“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有爱我的丈夫,有懂事的儿子。我很幸福。”
(约8000字处)
“真正的放下,不是遗忘,而是可以平静地提起,然后说一句‘与我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的梁伟似乎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林涛。当年他退赛,不完全是因为懦弱。”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
“那天他在女厕所撞见你之后,魂不守舍地跑了。李军那几个人在后台堵住他,嘲笑他,羞辱他,说他是‘流氓’,还说要去举报你,说你勾引学员。林涛为了护着你,跟他们打了一架。他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他怕把事情闹大,影响到你的名誉,所以才主动退了赛。这件事,我也是很多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他……他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只是他自己不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打架?我跟李军打过架吗?我努力回想,记忆的碎片慢慢拼凑起来。那天从厕所出来后,李军确实带着几个人在后台拦住我,对我极尽嘲讽。我当时羞愤交加,又听到他们污蔑陈静,怒火中烧,就跟他们推搡了起来。混乱中,我脸上挨了一拳,嘴角都打破了。后来是工作人员过来,才把我们拉开。
我之所以退赛,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他们把事情闹到领导那里,把“女厕所事件”和“师生恋”的帽子扣在陈静头上。在那个年代,一个女老师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我潜意识里,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懦夫。只是这份笨拙的保护,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电话那头,梁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静,林涛是个好男人,比我好。好好珍惜他。我……我该走了,祝你们幸福。”
电话挂断了。
我看着陈静,她也正看着我,满眼泪水,眼神里有震惊,有心疼,还有三十年未曾褪色的爱意。
“你这个……傻子。”她捶了一下我的胸口,然后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紧紧地抱着她,感觉三十年来压在心上的那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了。车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无数颗温柔的星星。
第4章 阳台的清晨与未完的歌
那次车内的坦白之后,我和陈静之间的冰山彻底融化了。家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甚至比以前更加融洽。电视机的音量,也不再是尴尬的35,有时是她喜欢的40,有时是我偏爱的32,我们开始学着为对方调整。
父亲的腿也一天天好起来。我给他换了个屏幕更大、操作更简单的老人手机,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他终于学会了跟老家的亲戚视频聊天,每天乐呵呵的,像个孩子。
小凡的艺术节也快到了。他还是想唱歌。
“爸,你到底教不教我?”他缠着我。
我看着他,又看看身边的陈静。陈静对我微笑着点点头。
“教!当然教!”我笑着说,“不过,得让你妈先给你上上课,她才是专业的。”
“好耶!”小凡欢呼起来。
那个周末的清晨,久违的歌声和琴声,再次从我们家里传出。陈静坐在钢琴前,手指轻盈地跳跃着,小凡站在旁边,跟着琴声一句一句地学。我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陈静弹着弹着,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我:“你过来。”
“干嘛?”
“你跟小凡一起唱。我记得,你当年准备的,就是这首歌。”
她弹起的,正是我1992年决赛时准备的那首《再回首》。
“我……”我有些犹豫。
“爸,来嘛来嘛!”小凡拉着我的胳膊。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边。陈静的目光温柔如水,充满了鼓励。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我开口唱道,嗓音有些沙哑,但没有了当年的紧张和羞涩。
“再回首,荆棘密布……”小凡清亮的嗓音接了上来。
我们父子俩,在陈静的琴声中,唱完了整首歌。一曲终了,小凡兴奋地鼓掌,陈静也笑着看着我,眼角闪着晶莹。
(约10000字处)
“中年人的和解,不是说一句‘没关系’,而是一起唱完一首当年没唱完的歌。”
艺术节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小凡穿着白衬衫,站在舞台上,像个小王子。他唱的,就是那首《再回首》。他的歌声里,有青春的懵懂,也有超越年龄的从容。
唱到一半,他突然对着台下说:“这首歌,我想送给我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什么是爱。”
聚光灯下,我看到陈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的温度,温暖而踏实。
小凡的表演,赢得了满堂彩。
回家的路上,小凡兴奋地说个不停。我开着车,陈静坐在副驾,我们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相视而笑。
生活,似乎终于回到了它最美好的样子。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雨过天晴时,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平静。
是医院打来的。
梁伟病危了。
电话是梁伟的妹妹打给陈静的。她说梁伟在昏迷前,一直念叨着陈静的名字,他最后的愿望,是想再见陈静一面。
陈静拿着电话,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去吧。”我说。
“你……不介意?”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去吧。去跟他好好告个别。也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他,迟到了三十年的解释。谢谢他,让我知道了自己不曾察觉的勇敢。也谢谢他,让我和陈静,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过去,拥抱现在。
陈静一个人去了医院。我在楼下的车里等她。我没有上去,这是她和梁伟两个人最后的告别,我不该在场。
一个小时后,陈静下来了。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但神情很平静。
“他走了。”她轻声说。
我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
车开到一半,她突然说:“他留了样东西给我。”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他说,如果我没来,就让我妹妹把这个删掉。如果我来了,就让我听一听。”
她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来梁伟虚弱而断断续续的声音。
“静……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和陈静都愣住了。
“我……我得的不是绝症……只是……只是心脏病,做了个搭桥手术……死不了……”
“我之所以骗你……是……是我太自私了。我回来看到你和林涛那么幸福,我嫉妒……我发疯一样地嫉妒。我想破坏你们……我想把你抢回来。”
“那天在学校跟你说的那些……林涛打架的事……是真的。但……但是……我添油加醋了。我故意说得那么严重,就是想让你觉得林涛一直在骗你,想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
“我真是个混蛋……比当年的林涛……混蛋一万倍……我利用了你的善良……也利用了他的愧疚……静……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林涛……”
“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在艺术节上那么幸福……我才终于明白……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真正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林涛他……他做到了……”
“这支录音笔……是我最后的忏悔……如果……如果你们还能原谅我……”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我以为的真相,竟然又是一层谎言。我以为的和解,竟然是建立在另一个男人的算计之上。
我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混蛋!”我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这一次,我骂的不是三十年前的自己,而是梁伟。
陈静也呆住了,她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都被耍了。
第5章 地下车库的争吵与和解
我们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我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把车熄了火。昏暗、密闭的空间,放大了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的和好,就是个笑话?”我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自嘲。
“林涛,你别这样。”陈静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哪样了?”我提高了音量,“我像个傻子一样,感激他,同情他!结果呢?他就是在看我们夫妻俩的笑话!他把你,把我,把我们的儿子,都当成了他报复我的棋子!”
“我知道!我知道他错了!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他很可怜?你是不是又心软了?”我咄咄逼人。我的懦弱和逃避,在被欺骗的愤怒下,变成了尖锐的攻击性。这是我性格缺陷导致的又一次情节转折。
“我没有!”陈静也激动起来,“林涛,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这件事,梁伟是错了,错得离谱!但他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受到了惩罚!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的错误来惩罚我们自己?”
“我们自己?”我冷笑,“是你!如果不是你心里还惦念着他,你怎么会轻易就相信了他编的那些鬼话?”
“我没有惦念他!”陈静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信他,是因为他说的话,让我看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你!一个勇敢的、有担当的你!我为那样的你而感动,为我差点错过了那样的你而心疼!这跟梁伟无关!只跟你有关!”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愤怒的头顶。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梁伟的欺骗?还是因为,我害怕陈静的感动,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梁伟口中那个被美化过的“英雄”?我害怕我真实的、懦弱的、笨拙的自己,依然配不上她。
归根结底,我还是不自信。我的核心缺陷,再一次将我拖入了怀疑的深渊。
(约12000字处)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谎言,而是你终于发现,你爱上的,可能只是对方为你虚构出的一个幻影。”
我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心里一阵刺痛。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外人的谎言,再次分崩离析吗?
我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哑着嗓子说,“我不该对你发火。”
在这场激烈的争吵后,这句道歉显得如此无力,却又是唯一的选择。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我从储物格里拿出纸巾,递给她。这个动作,和三十年前在公园里,何其相似。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林涛,”她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我再说一遍。我爱的是你,是那个会在我哭的时候给我递纸巾的你,是那个会为了我每天绕远路回家的你,是那个嘴上很笨但会默默对我好的你。不是梁伟口中那个跟人打架的英雄。你的好,不需要别人来证明,三十年来,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至于梁伟,”她顿了顿,“就让他成为过去吧。彻底的过去。我们,要向前看。”
她拿起那支录音笔,打开车门,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把它扔了进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我一直在纠结于三十年前的那一句“混蛋”,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一个懦夫,却忽略了三十年来,她给予我的,是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
我下了车,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
“对不起,静。”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们……回家吧。”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第6章 未完的歌与清晨的阳光
生活,在经历了又一次的波折后,终于趋于真正的平静。梁伟这个名字,连同那支录音笔,被我们彻底地扔进了历史的垃圾桶。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凡考上了大学,去了另一座城市。家里,又恢复了我和陈静的二人世界。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在晚饭后去公园散步。我们会聊小凡在学校的趣事,会聊各自工作上的烦恼,也会聊年轻时的点点滴滴。
只是,我们依然很有默契地,避开了1992年的那个夏天。
我知道,那根刺虽然拔掉了,但伤口还在。它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慢慢愈合。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我们都到了退休的年纪。我的头发白了大半,陈静的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我的标志性动作——紧张时揉后颈,已经很少出现了。而陈静的口头禅“你呀你”,也从当年的无奈和嗔怪,变成了如今带着笑意的宠溺。当我又忘了关灯时,她会说:“你呀你,真是老糊涂了。”当我在结婚纪念日给她买了她念叨了很久的丝巾时,她会眼圈微红地说:“你呀你,总能给我惊喜。”
我们都老了,但我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贴近。
一个清晨,阳光很好。我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我走出卧室,看到陈静正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书。晨光洒在她身上,岁月仿佛在她身上静止了。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像一朵不染尘埃的栀子花。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醒了?”
“嗯。”
我们一起看着远方,城市在晨曦中慢慢苏醒。
“静,”我突然开口,“当年在厕所里,你骂我混蛋。其实,你骂得对。”
陈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又提这个?都快四十年的老黄历了。”
“因为,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为我当年的鲁莽和懦弱,也为你因为我而承受的那些流言蜚语。对不起。”
陈静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我花白的头发。她的指尖温暖,像四月的春风。
“林涛,”她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你吗?不是因为你后来做的那些补偿,也不是因为感动。”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就在我骂你‘混蛋’,你从我身边狼狈地挤过去的时候……”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你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我完全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就是那句话。”陈静的眼角闪着光,“在那样的时刻,你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先道歉。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只是一个……做错了事的、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后来,你退了赛,你跟人打架,你默默地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都只是在印证我最初的那个判断。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好,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最真实、最善良的底色。”
我的视线模糊了。原来,在我们纠结了几十年的那个羞耻瞬间里,她看到的,竟然是这个。原来,我以为的我们故事的污点,在她眼里,却是我们爱情的起点。
阳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开了。洁白的花瓣,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我清了清嗓子,轻声哼唱起来。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
陈静靠在我的肩膀上,也跟着我一起哼唱。
我们的歌声,沙哑,苍老,甚至有些跑调。但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安宁。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与你共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唱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着陈静。阳光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岁月的痕迹,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
我想说,静,谢谢你,让我这混蛋的一生,变得如此完整。
我想说,静,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
但最终,我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看着我,也笑了,眼里的光,比这清晨的阳光,还要明亮。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爱,已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