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巷的笑声

更新时间：2025-09-19 22:07  浏览量：1

“听见没？又是女人笑。”槐荫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老王攥着油条袋的手泛白，指腹在塑料袋上掐出几道印子。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巷尾那栋青砖老宅的窗棂里，正飘出细碎的笑声，像浸了水的棉线，软乎乎地缠在深秋的风里。

这是我接手槐荫巷拆迁测绘的第三周，关于37号老宅的传闻就没断过。有说十年前住过个唱评剧的女人，戏没唱红就投了井；也有说上个月有个大学生进去探险，出来就发了疯，嘴里反复念叨“红棉袄，花纽扣”。我对着测绘仪核对坐标时，总觉得那扇斑驳的朱漆门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小周，这宅子你可别靠近。”居委会的李婶送我登记表时，特意把那页画着红圈的纸抽出来，“前两年拆迁办来过人，刚推开门就听见笑声，吓得仪器都摔了。”我指尖划过纸上“业主：林晚秋”的字迹，这名字在拆迁名单里标着“失联”，据说从2015年起，就没人再见过宅子的主人。

真正让我起疑的是上周三。那天我加班到深夜，测绘仪突然在37号门口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坐标乱跳。就在这时，老宅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暖黄色的光漏出来，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我握紧手电筒跑过去，却只看见窗台上摆着一盆枯萎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

第二天我去派出所查档案，老民警翻出一叠泛黄的卷宗：“2015年这里报过失踪，业主林晚秋，当时她女儿刚上小学，母女俩突然就没了消息。”我盯着卷宗里林晚秋的照片，她穿着红色的棉袄，领口别着颗银色的纽扣，和传闻里大学生念叨的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卷宗最后一页写着“现场勘查：无异常”，可附页里的现场照片，却有张被撕掉了一角，露出半只红色的棉鞋。

我决定夜里再去一趟老宅。趁着月色爬上围墙，我看见二楼的窗户亮着灯，里面隐约有个穿红衣服的人影。翻进院子时，脚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生锈的音乐盒，打开的盒盖里刻着“晚秋”两个字。就在这时，笑声突然响起来，就在我身后！

我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扫过走廊，却只看见墙上挂着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抱着个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正是林晚秋。可当我凑近看时，却发现照片的玻璃框上，贴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稚嫩的字迹：“妈妈，我怕黑，你别关灯。”

“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举着电筒望过去，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手里端着盏油灯，“这笑声，是我放的。”老太太带我走进二楼的房间，里面摆着张儿童床，床上堆着几件小衣服，最上面是件红色的棉袄，领口少了颗纽扣。

“我是晚秋的母亲。”老太太把油灯放在桌上，火苗晃得她的影子忽大忽小，“2015年冬天，晚秋带孩子回来过年，夜里煤气漏了，我出去买降压药，回来就看见……”她的声音顿了顿，指了指墙角的衣柜，“我把她们娘俩藏在里面，怕拆迁队把房子推了，就天天晚上来放录音，那是晚秋以前唱评剧时的笑声，她总说笑着唱，戏才好听。”

我掀开衣柜的门，里面铺着厚厚的棉被，棉絮里裹着个小小的音乐盒，和我在院子里捡到的一模一样。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颗银色的纽扣，放在棉袄的领口上：“这是孩子给她妈妈缝的，说这样妈妈唱戏时，纽扣会闪星星。”

图侵，删

那天夜里，老宅的笑声没再响起。第二天我去更新拆迁方案时，在37号的备注栏里写了“保留”。后来我听说，老太太把宅子改成了小型纪念馆，墙上挂着林晚秋的评剧海报，桌上放着那个音乐盒，只要拧上发条，就会传出清脆的笑声，像极了深秋里，最暖的那缕阳光。

原来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都市传闻，不过是一个老人用尽全力，守护着女儿最后的痕迹。就像槐荫巷里的老槐树，看似枝桠斑驳，可树洞里藏着的，全是不为人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