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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我去东莞务工,同住的川妹子深夜把我叫醒:哥,我怕打雷

更新时间:2025-10-30 05:36  浏览量:1

那年我从绿皮火车上下来,一脚踩在东莞的土地上,一股热浪夹杂着泥土和工业废料的混合气味,像一堵墙似的拍在我脸上。

天是灰蒙蒙的,太阳被一层看不见的尘埃裹着,光线都显得有气无力。

空气里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才走了几步路,后背的衬衫就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

我提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我全部的家当: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双快磨平了底的解放鞋,还有我爹塞给我的一百二十块钱。

那是我爹卖了半车红薯换来的,钱上还带着泥土的芬芳。

他说,娃,出去闯,别像我,一辈子跟黄土坷垃打交道。

我心里应着,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四周都是陌生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急匆匆地从我身边擦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生活。

老乡给的地址在一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纸条上,我照着那鬼画符一样的字迹,七拐八拐,穿过无数个尘土飞扬的小巷子,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家”。

那是一栋农民自建的楼房,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堆长得差不多的楼中间,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

房东是个本地人,穿着白背心和人字拖,挺着个大肚子,用一口广普跟我说,一个月一百五,押一付一,水电另算。

我捏了捏口袋里那一百二十块钱,脸有点发烫。

我说,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或者,我先付一个月的,押金下个月发了工钱再给?

房东拿眼角瞥了我一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

“后生仔,看你老实。这样,里头还有个女仔,你们合租,一人一半,七十五。她已经住进去了,你没意见吧?”

七十五。

这个数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灰暗的前程。

我赶紧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他反悔。

房东收了钱,扔给我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就摇着蒲扇下楼了。

我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廉价的洗发水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

一张木板床靠着左边的墙,另一张靠着右边,中间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碎花床单隔开,像一道脆弱的楚河汉界。

我的那边,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她的那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头边上还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

一个身影从床单后面转了出来。

她很瘦,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T恤,头发用一根红绳随意地扎在脑后。

她的皮肤不像我想象中南方女孩那样白皙,带着一种长期在户外劳作的健康的小麦色。

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黑葡萄,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怯生生的探究。

“你就是新来的?”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川渝口音,像夏天里的一碗冰粉,清凉又软糯。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叫林月。”她笑了笑,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我……”我憋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工厂的噪音,巷子里的狗叫,隔壁夫妻的争吵声,还有床单那边传来的,林月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嘈杂又真实的交响乐。

这就是东莞。

这就是我未来要扎根的地方。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心里一半是憧憬,一半是恐慌。

然后,我听到了雨声。

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像有人在用沙子轻轻地磨着窗户。

很快,雨点就变得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铁皮屋顶上,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把整个屋子照得惨白。

紧接着,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整个楼似乎都晃了一下。

我被那雷声震得心脏一紧。

床单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没在意,以为她也是被雷声吓到了。

又一道闪电。

雷声滚滚而来,仿佛要碾碎这个世界。

我感觉身下的床板都在震动。

突然,那块充当隔断的碎花床单被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

“哥……”

一个颤抖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传来,带着哭腔。

我愣住了,撑起身子。

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林月抱着膝盖坐在她的床上,身体缩成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

闪电再次亮起,我看到她脸上挂着泪,眼睛里全是恐惧。

“哥,我怕打雷。”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外面的风雨声吞没。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们都是无根的浮萍。

而此刻,她的恐惧,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说:“没……没事,打雷而已,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从小就怕,我妈说,我是在一个雷雨天被我爸从外面捡回来的。”

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开头。

我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雷声成了她讲述的背景音。

她说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是养女。

养父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在村口的桥洞里发现了被遗弃的她,身上只裹着一块破布。

从那以后,每逢打雷下雨的夜晚,她就会做噩梦,梦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桥洞里,被全世界抛弃。

我听着她的故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电闪雷鸣中发出微弱的哭声。

“你别怕,”我坐到床边,离她有一段距离,“我就在这儿,不走。”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个晚上,我们没有再说话。

我就那么坐着,她就那么抱着膝盖。

雷声响一次,她的身体就抖一下。

我发现,只要我坐在这里,她虽然还是害怕,但似乎没有那么绝望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互相取暖。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雨势才渐渐小了,雷声也远去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歪在枕头上,脸上还带着泪痕。

我轻轻地站起来,帮她把被子拉好,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床板上。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那块碎花床单虽然还挂在那里,但已经不再是一道冰冷的界限。

我们开始一起吃饭。

我不会做饭,每天下班就在工厂门口买两个馒头,或者一碗最便宜的汤粉。

林月看不下去了。

她从老家带了一个小小的电饭锅,在那个逼仄的房间里,变戏法似的给我们做饭。

她会去很远的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因为那里的菜便宜。

她知道怎么把一块钱的豆腐做出肉的味道。

她做的回锅肉,肥而不腻,香气能飘满整个楼道。

每次我下班回来,推开门,闻到那股熟悉的饭菜香味,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

那是一种家的味道。

我们吃饭的时候,没有桌子,就把一个纸箱子翻过来当桌子,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地上吃。

她总是把肉夹到我碗里,说:“哥,你干的是力气活,多吃点。”

我看着她自己碗里只有青菜和豆腐,心里就酸酸的。

我也把肉夹回给她,“你太瘦了,也多吃点。”

我们就这样,在一碗回锅肉里,推来推去,像两个傻子。

吃完饭,我负责洗碗。

房间里没有厨房,我们只能在厕所那个小小的水龙头下洗。

我洗碗,她就在旁边哼着歌,是那种我听不懂的四川民谣,调子悠扬又有点伤感。

她说,这是她妈妈教她的。

她很想家,想她妈妈做的酸菜鱼。

我们开始聊很多事情。

聊各自的家乡,我的家乡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种满了玉米和小麦。

她的家乡在四川的大山里,出门就是山,云彩就飘在窗户外面。

聊我们的梦想。

我的梦想很简单,挣够了钱,回家盖个两层的小楼,娶个媳-妇,生个娃,让我爹妈安享晚年。

她的梦想是,在城里开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卖自己设计的漂亮衣服。

她会拿出她的小本子给我看,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裙子和上衣,线条虽然稚嫩,但充满了想象力。

她说:“哥,你看这件,领子这里用蕾丝,袖子做成泡泡袖,肯定好看。”

我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站在自己窗明几净的小店里,笑容灿烂。

有时候,工厂放假,我们没什么钱,去不起那些要门票的地方。

我们就去压马路。

从我们住的地方,一直走到市中心,再走回来。

东莞的夏天很长,也很热。

我们总是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出门。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那些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把天空都映成了彩色。

林月会指着那些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说:“哥,你看,城里人真会穿衣服。”

我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家精品店,她趴在橱窗上,盯着里面一个水晶音乐盒看了很久。

那个音乐盒里,是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在不停地旋转。

“真好看。”她喃喃地说。

我看到了标价,八十八。

那是我差不多一个月的房租。

我默默地记下了那家店的位置。

那个月,我每天在工厂加班到最晚,中午只吃一个馒头,省下饭钱。

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我揣着那笔“巨款”,跑了很远的路,去那家精品店,买下了那个音乐盒。

我把它藏在我的帆布包里,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那天晚上,我等她下班回来,把那个用包装纸包好的小盒子递给她。

“送你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愣住了,慢慢地打开盒子。

当她看到那个水晶音乐盒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拧动发条。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开来,像山间的清泉。

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在灯光下优雅地旋转,一圈,又一圈。

林月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有水光在闪。

“哥,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我发的奖金。”我撒了个谎。

她没再问,只是抱着那个音乐盒,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她说:“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那个音乐盒,从此就摆在了她的枕头边。

每个晚上,她都会拧响它,在清脆的音乐声中入睡。

我也习惯了那个旋律,它像一首摇篮曲,能抚平我一天在工厂里积攒下来的所有疲惫和烦躁。

日子就像那音乐盒里的旋律,平淡又温馨地流淌着。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们就像两株在异乡的土地上互相依偎着生长的植物,虽然贫瘠,但因为有对方在,就觉得不那么孤单。

我甚至开始幻想,等我们都攒够了钱,我是不是可以……可以跟她一起回四川,或者,让她跟我一起回我的家乡。

我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我怕吓到她。

这份朦胧的感情,像一颗刚发芽的种子,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它夭折。

然而,暴风雨总是在最平静的时候,不期而至。

变化是从她接的一个电话开始的。

那天我下班回来,她正握着我们楼道里那个公用电话的话筒,背对着我。

她的肩膀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地说着:“妈,你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我站在她身后,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很慌乱,匆忙地擦了擦眼泪。

“林月,出什么事了?”我问。

她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哥,家里一点小事。”

我知道她在撒谎。

从那天起,她就变了。

她不再哼歌,不再画她的设计稿,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

她开始疯狂地加班,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她还没有回来。

我好几次在工厂的另一个车间门口看到她,她在做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工种,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机油,眼神疲惫又空洞。

我知道,那个车间是计件的,做得越多,拿得越多,但对身体的伤害也最大。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

她说,想多挣点钱,快过年了,想给家里人买点好东西。

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乌青,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

我把我存折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一共八百多块,那是我攒了快一年,准备回家盖房子的钱。

我把钱用报纸包好,塞到她手里。

“林月,这个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她看着那叠钱,愣住了,然后拼命地摇头,把钱推还给我。

“不行,哥,这是你的血汗钱,我不能要。”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急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再拒绝,只是抓着那包钱,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很久很久。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比那个打雷的夜晚还要绝望。

我以为,有了这笔钱,事情会好起来。

但生活,从来不会按照你写的剧本演。

一个星期后,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上了门。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我和林月都在。

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

他一进门,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房间,眉头皱得紧紧的。

“谁是林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林月从床单后面走出来,看到那个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男人冷笑一声,“你妈都快不行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野男人鬼混?”

“野男人”三个字,像三根毒刺,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站了起来,“你说话放尊重点!”

男人斜眼看了看我,“怎么,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小子,我告诉你,林月是我定了亲的媳妇,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定了亲的……媳妇?

我看向林月,希望她能反驳,希望她能告诉我,这个男人在胡说八道。

但她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那个男人,是他们村里一个包工头,叫李大强。

林月的养母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李大强说,只要林月肯嫁给他,他就出这笔手术费。

林月一直拖着,跑到东莞来打工,就是想自己挣钱给母亲治病。

可是,她挣钱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母亲病情恶化的速度。

李大强是来带她回去结婚的。

一切都清楚了。

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加班,为什么在我给她钱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

原来,在我们之间,一直横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婚约。

我像个傻子一样,自作多情地编织着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那天晚上,李大强就住在我们楼下的一个小旅馆里。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林月,空气安静得可怕。

那块碎花床单,此刻真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漏水而泛黄的印记,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穷打工的,我拿什么去跟一个包-工-头争?我拿什么去支付那笔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手术费?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

雷声在远处隐隐地响着。

我听到床单那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多想掀开那块床单,像第一个雷雨夜那样,告诉她“别怕,有我”。

可是,我没有。

我连掀开床单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算什么呢?我能给她什么呢?

除了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我一无所有。

第二天,林月走的时候,天是阴沉沉的。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她走到我的床边。

我背对着她,假装睡着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的后背上停留了很久。

我听到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然后,她把一样东西,放在了我的枕头边。

是那个水晶音乐盒。

“哥,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像一阵风。

“忘了我吧。”

然后,我听到了开门声,关门声。

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到窗边。

我看到她和那个叫李大强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泥泞的小巷里。

她的背影,瘦弱,单薄,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我站在窗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的尽头,直到天空中的雨点,变成倾盆大雨。

我回到床边,拿起那个音乐盒。

冰冷的玻璃,硌得我手心生疼。

我拧动发条,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再次响起。

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可是,送我礼物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抱着那个音乐盒,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那是我到东莞之后,第一次哭。

也是最后一次。

林月走后,那个房间变得空空荡荡。

我撤掉了那块碎花床单。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我的气息,却也因此显得更加孤单。

我闻不到饭菜的香味了,也听不到她哼唱的四川民谣了。

每个夜晚,我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样子,就是她趴在橱窗前看音乐盒的样子,就是她低着头说“哥,你多吃点”的样子。

还有她最后那个瘦弱的,决绝的背影。

我在那个房间里,又住了一个月。

每天下班回来,推开门,都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床单后面探出头来,笑着说:“哥,你回来啦。”

可是,没有。

再也没有了。

一个月后,我搬走了。

我离开了那个承载了我们所有回忆的小屋。

我换了一个工厂,换了一个宿舍。

我开始像所有在东莞的打工者一样,麻木地,日复一日地,在流水线上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拼命地加班,挣钱,存钱。

我把对她的思念,全部转化成了拧螺丝的力气。

我把那个音乐盒,用旧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我帆-布-包的最底层。

我再也没有打开过它。

我怕听到那个旋律,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它会慢慢磨平你所有的棱角,也会让你慢慢忘记一些人的面容,一些事的过程。

几年后,我用我攒下的钱,回家盖了新房子。

我爹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村里到处说我出息了。

再后来,我经人介绍,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

她很贤惠,也很本分,对我爹妈很好。

我们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生活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偶尔有风吹过,泛起几圈涟-漪,但很快又会恢复平静。

我成了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儿子。

我努力地扮演着生活赋予我的每一个角色。

我以为,我已经把林月,把东莞那段岁月,彻底地埋在了心底。

直到有一年,我带着妻儿去省城玩。

我们在一个很大的商场里逛。

妻子带着孩子们去买衣服,我一个人在外面等。

商场里正在放着背景音乐。

突然,一个熟悉的旋律,毫无预兆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是那个音乐盒的旋律。

我像被雷击中一样,瞬间定在了原地。

周围嘈杂的人声,绚烂的灯光,都像潮水一样退去。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旋...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东莞的夏夜,回到了那个潮湿闷热的小房间。

我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抱着一个水晶音乐盒,笑得像个孩子。

“哥,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哥,忘了我吧。”

两句话,像两把刀子,在我心里来回地割。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

妻子和孩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满脸是泪,都吓坏了。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没事,就是……就是沙子进眼睛了。”

从那天起,那个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再也关不住了。

我开始频繁地梦见林月。

梦见我们在那个没有桌子的房间里吃饭,梦见我们在东莞的街头压马路,梦见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梦里的她,永远是那个穿着发白T恤,扎着马尾的模样。

我开始有一种冲动,一种强烈的,想要回去看看的冲动。

我想回东莞看看。

我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嫁给那个李大强了吗?她的母亲,病治好了吗?她……过得好吗?

这个念头,像一棵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着我,让我寝食难安。

终于,在一个春天,我跟妻子说,我要去广东出趟差,谈一笔生意。

我撒了谎。

我买了去东莞的火车票。

时隔二十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我几乎已经认不出它了。

当年那个尘土飞扬的小镇,已经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我记忆中那些低矮的握手楼,泥泞的小巷,嘈杂的工厂,全都不见了踪影。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当年我们住的那个地方。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区公园。

有喷泉,有草坪,有孩子在嬉笑打闹。

我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像一个迷了路的人。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找不到那个曾经给我们遮风挡雨的小房间了。

我像一个幽灵,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游荡。

我去了我们曾经工作过的工厂,工厂也早就搬迁了,原址上盖起了一座大型购物中心。

我去了我们曾经逛过的夜市,夜市也消失了,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

所有关于我们过去的痕迹,都被时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和茫然。

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我们,早就活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就在我准备放弃,准备买票回家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家乡。

四川,大山里。

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只记得她提过一次,她们村子旁边,有一棵很大的黄桷树。

这是一个很渺茫的线索。

但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退掉了回家的火车票,买了去成都的机票。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当飞机冲上云霄,看着下面变得越来越小的城市,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我正在飞向我的青春,飞向那个被我遗忘了二十年的梦。

到了成都,我又转了长途汽车,再转了颠簸的中巴车。

一路向西,路越来越窄,山越来越高。

车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都市,变成了连绵不绝的青山。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我拿着一张四川地图,逢人就问,哪里有村子,村口有棵很大的黄桷树。

很多人都摇头,说这样的村子太多了。

我没有放弃。

我就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一个星期,还是十天。

我的鞋底磨破了,脸上也晒脱了皮。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在一个偏远的山坳里,我看到了。

在一片绿色的稻田尽头,一个小小的村落,炊烟袅袅。

村口,一棵巨大无比的黄桷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庇护着整个村庄。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疯狂地跳动起来。

我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村子。

我找了个正在田边洗菜的大婶,问她:“大姐,我跟您打听个人,叫林月,您认识吗?”

大婶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找她做啥子?”

“我是她……以前的朋友。”

大婶沉默了,低下头继续洗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说:“你来晚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她搬走了?”

大婶摇了摇头,指了指村子后面的那座山。

“在那儿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座后山的。

山路很滑,长满了青苔。

我在一片小小的墓地里,找到了她。

一张黑白的照片,镶嵌在冰冷的墓碑上。

照片上的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扎着马尾,眼睛又大又亮,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她在对我笑。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林月。

生卒年月,清清楚楚。

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

我站在她的墓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冰冷的照片,指尖却抖得厉害。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一个村民告诉我,林月当年回来后,并没有嫁给那个李大强。

她把李大强给的彩礼钱,还了回去。

她说,她不能为了救她妈,就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她用我给她的那八百块钱,加上她自己拼命加班挣的钱,还有跟亲戚朋友借的钱,凑够了她母亲的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她母亲多活了五年。

为了还债,林月一个人,包了村里最大的一片果园。

她一个女孩子家,干着比男人还重的活。

开荒,施肥,剪枝,采摘。

有一年夏天,山里突降暴雨,引发了山洪。

她为了抢救果园里刚摘下来的那批果子,被卷进了洪水里。

等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

村民说,她走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装苹果的竹篮。

我听着村民的讲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钱,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

我甚至,在心里,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怨恨。

我怨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想办法。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坚强,都要勇敢。

她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个家。

她用她的生命,去守护她想守护的人。

而我呢?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哥”,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敢说。

我这个懦夫。

我在她的墓前,坐了一整天。

从日出,到日落。

我跟她讲了很多很多话。

讲我这些年的生活,讲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讲我心里,一直都给她留着一个位置,谁也替代不了。

最后,我从我的帆布包最底层,拿出了那个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水晶音乐盒。

二十多年了,它还像新的一样。

我把它放在她的墓碑前,轻轻地拧动发条。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在寂静的山谷里,缓缓地响起。

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又开始旋转了。

一圈,又一圈。

仿佛,时光倒流。

仿佛,我们又回到了那个东莞的小房间。

她抱着音乐盒,对我甜甜地笑。

“哥,你看,真好看。”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

开始下起了小雨。

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雷声。

我站起身,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月,别怕,哥在这儿呢。”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山。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

有些人,遇见,就是一场盛大的恩赐。

她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最灰暗,最迷茫的青春。

她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坚强。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短暂。

但那份温暖,足够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回味。

回到家后,我大病了一场。

妻子默默地照顾我,什么也没问。

病好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辞掉了那份安稳的工作,用我所有的积蓄,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

店名,就叫“林月小筑”。

我学着画设计图,学着踩缝纫机。

我把我记忆中,她画在本子上的那些裙子,一件一件地,做了出来。

领子用蕾丝,袖子做成泡泡袖。

我的店,生意不好不坏。

来买衣服的,大多是些镇上的年轻姑娘。

她们穿上我做的裙子,在镜子前转圈,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每当看到这一幕,我都会想起林月。

我想,如果她还在,她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她的梦想,我来替她完成。

我的儿子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

他们有时候会问我,为什么店名叫“林月小筑”。

林月,是谁?

我总是笑着告诉他们,那是一个阿姨的名字。

一个很善良,很勇敢的阿姨。

他们不懂。

有些故事,只适合藏在心里,一个人慢慢地品。

又是一个夏天。

傍晚,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我关了店门,一个人坐在店里。

我拿出那个早已不再响起的音乐盒,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下。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个颤抖的声音。

“哥,我怕打雷。”

我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林月,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怕吗?

别怕。

你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在记着你,在爱着你。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雷声,还在继续。

雨,下得更大了。

我知道,这个夜晚,会很长。

但是,天总会亮的。

就像我们的青春,虽然有过遗憾,有过伤痛。

但那份最初的美好和悸动,会永远镌刻在时间的年轮里,闪闪发光。

它会提醒我们,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用她短暂的生命,温暖了我们的一整个岁月。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份温暖,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

直到,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场馆介绍
中山公园音乐堂座落在松柏森森,亭古廊长的皇家古典园林――中山公园内,它东眺天安门,西毗中南海,南望天安门广场,优越的地理位置与独特的人文环境更映衬了神圣音乐殿堂无尽的魅力。在北京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 更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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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音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