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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歌跑调,一个音乐制作人却说我的声音是天籁之音

更新时间:2025-11-22 11:11  浏览量:1

我唱歌跑调。

这不是谦虚,是经过科学认证的事实。

从小学音乐课开始,老师就用一种混合着同情和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稀有的、无法被现代声学理论解释的生物样本。

我的音准,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一望无际的五线谱草原上,自由奔放,从不回头。

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这是我大学室友对我最中肯的评价。

所以,当那个男人,在KTV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中,挤开人群,一脸郑重地对我说:“小姐,你的声音,是天籁之音。”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喝多了。

或者,是我喝多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杯兑了绿茶的威士忌,浓度应该不至于让我产生这么离奇的幻觉。

“你说啥?”我吼了回去,环境太吵,不吼听不见。

他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木质香水味飘过来。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头发有点乱,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亚麻衬衫,不像我们公司那些油头粉面的销售,倒有几分艺术家的潦草。

“我说,”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你的声音,是一种礼物。”

我愣住了。

周围的同事还在撕心裂肺地吼着《死了都要爱》,彩色的射灯在我脸上乱晃,红的,绿的,紫的。

我捏着话筒,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位“歌神”的口水味,刚才我唱的是王菲的《红豆》,据事后反馈,我成功地把一首抒情金曲,演绎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现场。

有人说像警报,有人说像猫叫春。

总之,跟“天籁”这两个字,隔着一个银河系。

我把话筒往旁边一递:“哥们儿,你找错人了吧?刚才唱《青藏高原》的是那位。”

他摇摇头,眼神执拗得像个偏执狂:“不,就是你。”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差点笑出声,“我唱歌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去了,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他说,“那不是跑调,那是……自由。”

我彻底没话了。

自由。

这词儿用的,可真够别致的。

我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清新脱俗的词汇来形容我的五音不全。

“你有什么目的?”我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他。这年头,骗子的话术都这么高级了吗?

“我叫陈琢,是个音乐制作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名片设计得很简约,白底黑字,除了名字和头衔,只有一个电话和邮箱。

“音乐制作人?”我接过名片,指尖搓了搓那略带纹理的纸张,“制作噪音的吗?”

他好像没听出我的讽刺,依旧一脸严肃:“不,是制作能触动灵魂的声音。”

“所以你看上了我这能把灵魂吓出窍的声音?”

他笑了,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你的声音里,有故事,有情绪,有未经雕琢的真实。现在的歌手,技术太好了,好到像一台精准的机器,完美,却无趣。”

“而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你很有趣。”

我男朋友江峰挤了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带着一股宣示主权的意味。

“聊什么呢?”他问,眼神落在陈琢身上,带着审视。

“没什么,”我把名片不动声色地塞进口袋,“这位大哥说我唱歌好听。”

江峰笑了,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喝了多少啊?把你都能夸出口。”

陈琢没理会江峰的冒犯,只是对我点了点头:“我没开玩笑,考虑一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消失在昏暗闪烁的灯光里。

“。”江峰下了结论,拉着我坐回沙发,“别理他,现在 KTV 里什么人都有。”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同事们又开始起哄,让我再来一首。

我摆摆手,说什么也不唱了。

心里却像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天籁之音。

这四个字,像一句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

回到家,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峰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

我悄悄拿出那张名片,在月光下反复看。

陈琢。音乐制作人。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他的名字。

信息不多,但也不是查无此人。

几篇零星的访谈,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但更年轻些,头发也没那么乱。

他确实是个制作人,还得过几个业内的小众奖项,合作的都是些独立音乐人、先锋乐队。

履历看起来很酷,但也很……穷。

评论区里,有人说他是天才,有人说他是疯子。

说他为了捕捉一个完美的声音,可以在录音棚里耗上一个月,也可以在菜市场待上一整天。

我看着那些文字,心跳有点快。

所以,他不是骗子?

那他就是个疯子。

一个一本正经的,认为我破锣嗓子是天籁的疯子。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

睡觉睡觉。

林婉,你是个广告公司的社畜,每天的工作是应付甲方爸爸和改稿改到地老天ar。

音乐、天籁、灵魂……这些词跟你没关系。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创意总监 Tina 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把一份策划案摔在我桌上。

“Linlin,客户说这个 logo 不够大气,颜色想要‘五彩斑斓的黑’,你再改五十稿出来。”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被我改了八百遍的 logo,感觉灵魂都被抽干了。

这就是我的生活。

没有天籁,只有甲方爸爸无尽的“我觉得”。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对着饭盒里的青椒肉丝发呆,又想起了陈琢的话。

“你的声音里,有未经雕琢的真实。”

真实吗?

我每天戴着面具上班,对着客户笑,对着老板笑,心里骂了八百遍“”。

回到家,对着江峰,我们聊的是房贷、车贷、下个月谁家亲戚结婚要随份子。

我有多久没“真实”过了?

我掏出手机,找到了陈琢的电话号码。

指尖在“呼叫”键上悬停了很久,又缩了回来。

我怕什么呢?

怕他真的是个骗子?还是怕他不是?

如果他不是骗子,那我就得面对一个更尴尬的问题:我,林婉,一个唱歌能把牛吓死的女人,真的要去录音?

这事儿要是被同事知道了,我能被笑到明年。

下午,Tina 又来催稿。

“Linlin,logo 好了没?客户等着看呢。”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五颜六色的 logo,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冒了上来。

我站起身,走到茶水间,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了。

“喂?”是陈琢的声音,背景里有些嘈杂。

“是我,昨天 KTV 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知道。”他说,“我等你一天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说的那个,还算数吗?”

“当然。”他那边传来一阵风声,“我的录音棚在‘渡口’创意园,B栋701。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我看了看手表,“我六点下班。”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手心全是汗。

我这是疯了吗?

我真的要去?

回到座位上,我看着那个 logo,突然觉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我飞快地新建了一个画板,凭着一股邪火,十分钟做了一版全新的设计。

黑白的,极简的,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扯淡。

反正客户也看不懂。

我把文件发给 Tina,邮件标题是:【终稿】。

然后关上电脑,拎包,走人。

身后传来 Tina 错愕的尖叫:“Linlin!你才五点半!客户……”

我没回头。

去他妈的客户,去他妈的五彩斑斓的黑。

今天,老娘要去做一件“自由”的事。

“渡口”创意园离我公司不远,是旧厂房改造的。

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充满了颓废的工业风。

我找到 B 栋 701,门上挂着一块做旧的木牌,刻着“回声工作室”。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开了,陈琢探出头来。

他换了件干净的 T 恤,头发还是很乱。

“来了?”他侧身让我进去。

工作室不大,但很专业。

巨大的调音台,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设备,墙上挂着吸音板。

空气里有种淡淡的灰尘和电子元件混合的味道。

“喝点什么?”他问。

“白水就行。”我有点拘谨,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

他递给我一杯水,然后指了指里面一个玻璃隔间。

“那就是录音室。”

我透过玻璃看进去,只有一个立式麦克风,一把高脚凳,和一个谱架。

“我……我需要做什么?”我问,心里开始打鼓。

“什么都不用做。”他说,“坐进去,戴上耳机,随便唱点什么。”

“随便唱?”

“嗯,唱你最想唱的,或者,你随便哼哼也行。”

我感觉更荒谬了。

“我先说好,”我给自己打预防针,“很难听的,你别后悔。”

他笑了:“我从不后悔。”

我走进那个小小的隔音间,感觉像是进了一个太空舱,瞬间与世隔绝。

外面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戴上耳机,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砰、砰、砰。”

陈琢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放松,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浴室。”

浴室?

我确实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歌。

因为水声能掩盖我所有的跑调,让我产生一种自己是歌神的错觉。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麦克风,不知道该唱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点什么。”陈琢的声音像个催眠师,“今天让你最高兴,或者最生气的事。”

最生气的事?

Tina 的脸,甲方爸爸的嘴脸,还有那个“五彩斑斓的黑”。

一股怨气从丹田升起。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口唱了。

我唱的是《忐忑》。

对,就是那首神曲。

我记不住词,也抓不住调,全程都是“阿~哦~阿~哦诶~”,混合着即兴发挥的各种怪叫。

我把对工作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压抑,都吼了进去。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唱歌,是在做法。

一曲唱罢,我气喘吁吁,感觉浑身舒畅。

我有点不敢睁眼,怕看到陈琢在外面笑得滿地打滚。

耳机里一片沉默。

过了好久,陈琢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了。”

我摘下耳机,走出录音室,准备接受审判。

陈琢坐在调音台前,没有看我。

他闭着眼睛,好像在回味什么。

“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很难听?”

他睁开眼,眼睛里亮得吓人。

“不。”他说,“不是难听。”

“那是什么?”

“是力量。”他说,“是原始的、野蛮的、挣脱束缚的生命力。”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活了二十六年,骂人都是“你是不是有病”,从来没用过这么高级的词汇。

“我能……听听吗?”我有点好奇,我的声音经过这些高级设备的处理,会变成什么样。

“当然。”

他按了几个键,刚才我的“做法实录”就从音箱里流淌了出来。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声音,确实是我的。

每一个跑调的音符,每一个破音的瞬间,都无比清晰。

它尖锐,刺耳,毫无美感。

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反复切割你的耳膜。

“这……”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就是你说的……天籁?”

“你听。”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开始操作调音台。

他把我的声音作为主干,然后往里面添加各种元素。

一阵风声,一阵雨声,一阵遥远模糊的钟声。

他又加入了一段低沉的大提琴,那旋律很简单,却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敲着。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那刺耳的声音,在这些元素的包裹下,竟然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它不再是单纯的噪音。

它变成了一种……情绪的具象化。

那些跑调的音符,像是挣扎。

那些破音的瞬间,像是呐喊。

在风雨和钟声的背景里,一个孤独的灵魂,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愤怒和不甘。

我听呆了。

音箱里播放的,还是我那难听的声音。

但又好像,已经不是了。

“你明白了吗?”陈琢问。

我呆呆地点点头。

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的声音,是一块璞玉。”他说,“它不需要被雕琢成一颗完美的钻石,它本身,就是风景。”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江峰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打游戏。

“回来了?去哪儿了?”他头也没回。

“去一个朋友那儿坐了坐。”

“哦,吃饭了吗?”

“没。”

“我叫了外卖,在桌上。”

我看着他的背影,和屏幕上闪烁的火光,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rou.

脑子里还是那段被“加工”过的声音。

我的声音。

原来,它可以是那样的。

我给陈琢发了条信息:“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他秒回:“随时。”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被劈成了两半。

白天,我是广告公司任劳任怨的 Linlin,对着电脑和甲方,消耗着生命。

晚上,我溜进“回声工作室”,变成一块“璞玉”,在陈琢的引导下,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他从不让我正经唱歌。

他会给我设定各种情境。

“想象一下,你第一次拿到工资,不多,但都是你自己赚的。你哼个调子出来。”

我就闭着眼,想着当初捏着那三千块钱的激动,哼出了一段欢快但依然跑调的小曲。

“想象一下,你失恋了,外面下着大雨,你一个人走在街上。你哭出来。”

我就想着大学时那段无疾而終的暗恋,对着麦克风,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发出了几声压抑的抽泣。

他还让我笑,让我骂,让我沉默。

他录下了我所有的声音。

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叹气的声音,我喝水的声音。

他说这些都是音乐。

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个疯子。

但我也越来越享受这种疯狂。

在这里,我不需要伪装。

我所有的情绪,不管是好是坏,都被他当成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录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拧开阀门的高压锅,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蒸汽,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江峰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这么晚回来。”他皱着眉问我。

“公司加班。”我撒谎。

“加班?你们公司加班有钱拿吗?”

“没。”

“那你还这么卖力?图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能说,我跑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工作室,对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并且乐在其中吗?

他肯定会觉得我疯了。

“你不懂。”我只能这么说。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

起因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嫌他袜子乱扔,他嫌我菜做得咸了。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满足于安稳生活,跟他一起规划着买房买车生孩子的林婉了。

我的心里,长出了一片 wilderness。

那里有风,有雨,有我跑调的歌声。

而他,进不去。

一天晚上,我又从工作室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江峰坐在客厅等我,脸色很难看。

“林婉,我们谈谈。”

“谈什么?”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愣住了,然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胡说什么?”

“那我问你,你每天晚上神神秘秘地出去,到底在干什么?”

我沉默了。

“说话啊!”他提高了音量。

“我去学唱歌了。”我决定说一部分实话。

“学唱歌?”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就你?学唱歌?你别逗我了。老师没被你气死?”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是,我唱歌是难听,是跑调,”我红了眼圈,“但有人觉得好听,有人愿意教我,不行吗?”

“谁?上次 KTV 那个?”

“他不是!他叫陈琢,他是个专业的音乐制作人!”

“制作人?”江峰冷笑,“我看是骗子吧?他骗你钱了还是骗你色了?”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彻底被激怒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配做一个每天挤地铁上班,回家给你做饭的黄脸婆?我有点自己的追求,有点自己的爱好,就是不正常,就是被人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吼了出来,“江峰,你从来就没真正看过我一眼!你只知道我工资多少,能不能跟你一起还房贷!你关心过我开不开心吗?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公司受多少气?你知不知道我……”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掉了下来。

他看着我,有点手足无措。

“婉婉,我……”

“别说了。”我擦掉眼泪,“我累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沙发上。

我和江zhengfeng陷入了冷战。

家里安静得可怕。

我反而更频繁地往工作室跑。

那里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陈琢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

他没有多问,只是给了我一副更高级的耳机。

“今天,我们来录‘安静’。”他说。

我戴上耳机,坐在黑暗的录音室里。

世界瞬间沉寂下来。

我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心脏每一次搏动的回响。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坐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想起我和江峰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学生,会为了给我买一支我喜欢的口红,吃一个月的泡面。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

或者,我们都没变,只是生活把我们变成了最庸俗的模样。

不知不셨,眼泪又流了下来。

无声无息。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它滑落。

耳机里,陈琢的声音轻轻响起:“很好,就是这样。”

他竟然在录我无声的哭泣。

这个疯子。

“我把你的声音,做成了一个作品。”几天后,陈琢告诉我。

“作品?”

“嗯,一个五分钟的声音装置艺术。我把它投给了一个艺术展。”

“艺术展?”我感觉自己在听天书,“就我那些……鬼叫?”

“还有你的呼吸,你的沉默,你的哭泣。”他说,“我给它取名叫《她》。”

我有点不敢相信:“会有人听吗?”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但我觉得,它应该被听到。”

艺术展在一个周末开幕。

地点在一个很偏僻的画廊。

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

我怕。

我怕看到别人听到我的声音时,那种嘲笑或者鄙夷的眼神。

那会比当面骂我唱得难听,更让我难堪。

“去吧。”陈琢说,“去看看另一个你自己。”

我给江峰发了条信息:“今晚有个朋友的展览,你……要不要一起去?”

过了很久,他回了两个字:“没空。”

我关掉手机,心里最后一点期望也熄灭了。

也好。

我自己去。

画廊里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些看起来很有个性的文艺青年。

我穿了一件最普通的 T 恤牛仔裤,混在人群里,像个误入的游客。

我找到了陈琢的作品。

那是一个很小的、用黑布帘围起来的隔间。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她》。

下面有一行小字:声音装置,5分13秒,创作者:陈琢,声音来源:一位匿名的女士。

我站在门口,心脏狂跳。

我看到有人走进去,又走出来。

他们表情各异。

有人皱着眉,一脸困惑。

有人面无表情,匆匆离开。

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我等了很久,等到那个小隔间里没人了,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里面很黑,只有地上一圈微弱的灯带。

正中央,放着一把椅子。

我坐了下来。

很快,声音响起了。

是我的声音。

先是一段压抑的、断断续rou的哼唱,背景是键盘敲击的嘈杂声和电话铃声。

那就是我的日常。

然后,哼唱变成了愤怒的、跑调的呐喊,就是我唱《忐忑》那次。

背景音变成了刺耳的地铁呼啸声和人群的喧闹。

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有我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吸。

风声,雨声,遥远的钟声,低沉的大提琴。

最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在沉默的尽头,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一切结束。

我坐在黑暗里,泪流满面。

那不是歌。

那是我的生活。

是我被压抑的、无人问津的、兵荒马乱的二十六年。

我终于明白,陈琢说的“天籁”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悦耳动听。

那是绝对的真实。

真实到残酷。

真实到,能让每一个在生活中挣扎的灵魂,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我走出隔间,眼睛又红又肿。

陈琢就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样?”他问。

我没说话,只是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我说。

谢谢你,让我听见了自己。

展览结束后的第二天,我跟江峰提了分手。

他很惊讶,但好像又并不意外。

“为什么?”他问。

“我们想要的不一样。”我说。

他沉默了很久。

“是因为那个搞音乐的?”

“是,也不是。”我说,“是因为我自己。”

“我以前觉得,找个安稳的人,买个不大不小的房子,过一辈子,就挺好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我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我不想再过那种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林婉,你变了。”

“是啊。”我笑了,“我变了。”

我们和平分手。

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

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约满到期,各自收拾行李,奔赴下一程。

我搬出了那个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

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离公司远,但离“渡口”创意园很近。

我辞职了。

在交接完最后一个项目后,我把辞职信拍在了 Tina 的桌上。

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想好了?现在工作多难找。”

“想好了。”

“你去做什么?”

“去做点有意思的事。”

我没有告诉她是什么事。

我成了陈琢的助理,兼“声音素材库”。

工资很低,只够勉强糊口。

但我每天都很开心。

我的工作,就是跟着他到处去“采集声音”。

我们去菜市场,录小贩的叫卖声。

我们去火车站,录旅客匆忙的脚步声。gangan。

我们去深夜的街头,录醉汉的胡言乱语。

我们去幼儿园,录孩子们的笑声。

陈琢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有它的意义。

而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意义,翻译给世界听。

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奇怪的“音乐”。

用厨房的锅碗瓢盆,敲了一首打击乐。

用城市的各种噪音,拼贴成一首交响曲。

当然,还有我的声音。

我依然唱歌跑调。

但我不再害怕了。

我会在录音室里,用我那五音不ǝ全的嗓子,唱我喜欢的歌。

陈琢会把它们录下来,然后像个炼金术士一样,把这些“废料”,变成闪闪发光的东西。

我们的作品,依然很小众。

有时候,一个展览下来,只有寥寥几个人驻足。

但总有那么一두个,会像当初的我一样,在那些奇怪的声音里,听到自己。

一个满脸疲惫的男人,在听完我们用各种办公室噪音做的《格子间》后,给我们发来一封长长的邮件,说他决定辞职,去环游世界。

一个失恋的女孩,在听完我的《她》之后,留言说,她决定不再为那个男人哭了,要好好爱自己。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做的事情,比签下几百万的广告合同,更有价值。

我和陈琢的关系,很微妙。

我们是老板和员工,是老师和学生,是战友。

但又不止于此。

我们之间有一种超越了语言的默契。

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声音。

我一个叹息,他就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们从不谈论感情。

我们的交流,都在声音里。

有一次,我们去海边录音。

那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海风很大。

我站在礁石上,对着大海,唱了一首跑调的《大海》。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唱得乱七八糟,声音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就在旁边,举着录音杆,静静地听着。

录完,他放下设备,走到我身边。

“冷吗?”他问。

“有点。”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外套上,还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木质香水味。

我们并排坐着,看着灰色的海浪,一句话也没说。

但我觉得,我们什么都说了。

后来,一个国际知名的导演,听到了我们的作品。

他正在拍一部文艺片,关于一个边缘少女的成长故事。

他觉得我们的音乐,和他电影的气质很搭。

他邀请陈琢,为他的电影做配乐。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琢为此忙了整整三个月。

我成了他唯一的“乐器”。

他把我这几年录下的所有声音,我的笑,我的哭,我的歌唱,我的呢喃,全部打碎,重组。

它们变成了电影里女主角的心声。

她的孤独,她的叛逆,她的迷茫,她的希望。

电影上映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国外一个很牛的电影节上,拿了好几个奖。

其中一个,是“最佳原创配乐”。

颁奖典礼那天,陈琢去了。

我没去,我在家看直播。

当主持人念出“陈琢”的名字时,我比他还激动,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和平时判若两人。

他走到台上,接过奖杯。

聚光灯下,他有点不适应。

他对着话筒,说了很短的获奖感言。

“谢谢导演,谢谢评委会。”

“这个奖,不属于我一个人。”

“它属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真实而独特的声音。”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镜头,好像在看着我。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缪斯。她唱歌跑调,但她的声音,是我听过最美的天籁。”

直播画面里,掌声雷动。

我在屏幕前,哭得像个傻子。

陈琢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他。

他走出闸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我。

他快步走过来,把那个金色的奖杯,塞到我手里。

“给你的。”他说。

“我不要。”我把奖杯推回去,“这是你的荣誉。”

“没有你,就没有它。”他固执地说。

我们俩在机场大厅里,像两个小孩一样,推来推去。

最后,我没拗过他。

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奖杯,感觉像抱着一个梦。

“陈琢。”我叫他。

“嗯?”

“你那天在台上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哪句?”

“说我的声音……是天籁。”

他笑了。

“当然。”他说,“从我第一次在 KTV 听到你唱歌,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我还是不解,“它明明那么难听。”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片海。

“因为,我在你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而我,对这个灵魂,一见钟情。”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但在我耳中,世界一片安静。

我只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清晰得像是从我自己的心脏里发出来的。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唱歌依然跑调。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能听懂我跑调的歌声里,所有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那是我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天籁之音。

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奖项而变得戏剧化。

工作室还是那个工作室,小小的,乱乱的。

我们还是会为了采集一个声音,跑遍大半个城市。

只是,来找我们的人,变多了。

有广告公司,想让我们做“有逼格”的配乐。

有流行歌手,想在专辑里加入“实验元素”。

我们拒绝了大部分。

“太吵了。”陈琢说,“他们的钱,会盖住声音本来的样子。”

我们只接自己喜欢的活。

给一个公益纪录片做配乐,给一个话剧做音效设计,给一个盲人图书馆录制有声书。

我的声音,也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有一次,我逛商场,中庭正在做一个艺术装置的展览。

我走近一看,发现是一个个悬挂的玻璃罩,里面放着不同的东西:一撮土,一片叶子,一块石头。

每个玻璃罩旁边,都有一个耳机。

我好奇地戴上其中一个。

耳机里传来了我的声音。

是我当初在录音室里,想象着“春天”时,哼出的一段跑调的旋no。

那聲音,配着玻璃罩里那片嫩绿的叶子,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我看着旁边的人,他们戴着耳机,表情专注。

没有人知道,那个哼着跑调歌曲的女人,就站在他们身边。

那种感觉,很奇妙。

像一个隐藏在城市里的秘密。

我和陈琢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

我们是情侣了,但又不像普通的情侶。

我们很少说“我爱你”。

他表达爱的方式,是给我录一段清晨的鸟鸣,说:“这是今天的阳光,送给你。”

我表达爱的方式,是给他唱一首跑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然后说:“喏,我的心都在里面了,你自己听。”

我们也会吵架。

většinou是因为音乐上的分歧。

他觉得一段風声太sharp,我觉得剛剛好。

他覺得一段鼓点太慢,我觉得那是心跳的節奏。

我们会在调音台前,争得面红耳赤。

但最后,总有一个人会妥协。

通常是我。

不是因为我辩不过他,而是因为我喜欢看他为了音乐较真的样子。

那样的他,眼睛里有光。

江峰后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那时候,我和陈琢的故事,被一家杂志写成了报道。

标题很夸张:《从跑调歌后到灵魂歌者:一个声音的奇迹之旅》。

“我看到那篇报道了。”江峰在电话那头说,声音有点干涩。

“哦。”

“……恭喜你。”

“谢谢。”

一阵沉默。

“林婉,”他突然问,“你现在……开心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嗯,很开心。”

是真的开心。

不是那种中了彩票,或者升职加薪的狂喜。

而是一种很平静的,从内心深处满溢出来的喜悦。

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种感觉,比任何东西都让我觉得踏实。

“那就好。”他说,“祝你幸福。”

“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天很蓝,云很白。

我和江峰,终究是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道。

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选择不同。

他选择了一条大多数人都会走的路,安稳, predictable。

而我,被一阵奇怪的风,吹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径上。

这里风景很奇怪,但很美。

我妈也知道了我的事。

她是从亲戚的朋友圈里看到的。

她打来电话,语气很复杂。

“婉婉啊,你真的辞职去搞那个……音乐了?”

“嗯。”

“那个男的……就是报道里写的那个制作人,他人怎么样啊?”

“他人很好。”

“他对你好吗?”

“嗯,对我很好。”

“那就好。”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你觉得开心就行。钱不够花,就跟妈说。”

我鼻子一酸。

“妈,我够花。”

“那就好,那就好……”

我知道,她还是不理解我做的事情。

在她眼里,我放弃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去跟一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艺术家”厮混。

但她选择了尊重我。

这就是家人吧。

他们可能不懂你的梦想,但他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和陈琢,依然住在各自的房子里。

他曾经提议过同居。

我拒绝了。

“我喜欢现在这样。”我说,“有一点距离,挺好的。”

我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可以在里面放声大唱跑调的歌,可以把东西扔得乱七八糟,可以一个人发呆一整天。

他理解我。

“好。”他说,“那我每天来接你上班。”

于是,每天早上,他会开着他那辆破旧的二手车,停在我家楼下。

我下楼,他会递给我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我们一起去工作室。

晚上,他再把我送回来。

看着我上楼,灯亮了,他才开车离开。

很多人觉得,我们的生活不浪漫。

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惊喜礼物。

但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浪漫不是形式。

浪漫是,我所有的怪癖,他都懂。我所有的不完美,他都接纳。

我们像两棵独立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

有一天,陈琢突然对我说:“我们去做一张专辑吧。”

“专辑?”我愣了,"谁的专辑?"

“你的。”

“我的?”我差点被水呛到,“别开玩笑了。我出专辑?谁会买?”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买。”他说,“我只是想,把你现在的声音,完整地记录下来。”

“现在的声音?”

“嗯。”他点头,“人的声音,是会变的。二十六岁的林婉,和三十岁的林婉,声音肯定不一样。我想把它们都存起来。”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我们开始做这张属于“林婉”的专辑。

没有主题,没有风格限制。

我想到什么,就唱什么。

我唱了小时候奶奶哼的童谣,跑调。

我唱了中学时偷偷喜欢的男生的歌,跑 an調。

我唱了工作后在 KTV 里吼的流行歌,依然跑 an調。

我还把我的喜怒哀乐,都变成了声音。

我对着麦克风,讲我第一次被客户夸奖时的开心。

我讲我第一次失恋时的难过。

我讲我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

陈琢把这些声音,像拼图一样,一块块拼接起来。

他没有加太多华丽的技巧。

他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我声音里最原始、最粗糙的质感。

他说,这张专辑,不叫《天籁》,就叫《林婉》。

专辑做好的那天,我们没有庆祝。

只是在工作室里,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地听了一遍。

听完,天已经黑了。

“陈琢。”我轻声说。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林婉。”

他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吻了我。

这个吻,很长,很深。

混合着录音室里灰尘的味道,和我跑调的歌声。

我知道,这就是我人生的 BGM。

它不优美,不动听,甚至有点刺耳。

但它独一无二。

而且,充满了爱。

场馆介绍
中山公园音乐堂座落在松柏森森,亭古廊长的皇家古典园林――中山公园内,它东眺天安门,西毗中南海,南望天安门广场,优越的地理位置与独特的人文环境更映衬了神圣音乐殿堂无尽的魅力。在北京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 更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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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音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