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她抛下我和三岁女儿消失 只留下一张纸条:“我不适合当妈妈”下
更新时间:2025-11-25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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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公园回来后,顾承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不再将那个牛皮纸盒藏起来,而是把它放在了书房一个显眼的位置,一个他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那不是耻辱,不是痛苦的根源,那是沈沁存在过的证明,是她留给意意、也是留给他最后的、沉重的爱。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和意意的日常相处中,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关于“妈妈”的信息。
起初,只是很简单的描述。
他会指着相册里沈沁的照片,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意意看,这是妈妈。妈妈很漂亮,对不对?”
他会拿出那个织得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放在意意手里:“这是妈妈亲手给意意织的礼物。妈妈的手很巧,只是……后来生病了,手会抖,所以织得有点歪。但这里面,都是妈妈的爱。”
他会在播放一些轻柔的音乐时,看似无意地提起:“妈妈以前最喜欢听这首曲子了。她说,听着它,就像躺在软软的云朵上。”
他说话的时候,会仔细观察意意的反应。
意意大部分时间依旧是沉默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但她没有排斥,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听到某些敏感词汇时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或自我封闭的迹象。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一下照片上沈沁的脸,或者捏一捏那只丑陋的小兔子。
这种默许的、甚至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的态度,给了顾承泽巨大的鼓励。
他知道,意意的心门,并没有完全锁死。那扇门,或许只是被尘埃和误解暂时覆盖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拂去那些尘埃。
又是一个夜晚。
顾承泽哄意意睡下后,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女儿的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
犹豫了很久,他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拿出那个老旧的MP3,插上了一只小小的、音量可控的耳机。
他轻轻地将耳机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意意的耳边。
然后,他按下了播放键。
沈沁那沙哑、虚弱,却充满了无尽温柔和不舍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
“意意……我的宝贝……对不起……妈妈……不能陪着你长大了……”
“你要……听爸爸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如果……如果有人问起妈妈……你就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执行秘密任务……”
“妈妈……爱你……永远……永远……”
录音播放完了。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顾承泽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紧张地看着床上的意意。
意意依旧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就在顾承泽以为她没有任何反应,心底涌起一丝失落,准备轻轻拿走耳机时——
他清晰地看到,两行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意意紧闭的眼角滑落。
迅速地渗入了枕巾,留下两小片深色的湿痕。
顾承泽浑身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
意意她……听到了!
她听懂了!
她听出了那是妈妈的声音!感受到了妈妈话语里那份深沉的、绝望的爱和不舍!
所以,她流泪了。
这是五年来,意意第一次,因为“妈妈”而流露出如此清晰的情感表达!
不是歇斯底里的哭闹,不是茫然无措的呆滞,而是这样安静的、却足以撼动人心魄的泪水。
顾承泽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拭去女儿眼角的泪痕。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意意……”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妈妈她……真的很爱很爱你。爸爸也是……爸爸也爱你。”
意意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但那两行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承泽俯下身,在女儿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
他知道,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漫长的、艰难的,但必须要进行的,治愈和弥补的开始。
从这一天起,沈沁不再是一个冰冷的、被刻意回避的名字,也不再是那张绝情的纸条所代表的符号。
她开始以一种温暖而悲伤的方式,重新回到这个家,回到他们父女的生活和记忆里。
顾承泽买了一个新的、漂亮的相框,将沈沁年轻时一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放了进去,摆在了意意的床头柜上。
他开始学习做沈沁以前最拿手的几道菜,虽然味道总是差强人意,但他还是会在做的时候,告诉意意:“这是妈妈以前最喜欢做给爸爸吃的菜,她说吃了能变聪明。”
他甚至翻出了沈沁以前留下的一些书籍和笔记,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她的痕迹,然后分享给意意。
这个过程,对顾承泽而言,无疑是痛苦的。每一次提及,都是一次揭开伤疤的过程。
但看着意意眼中那一点点增多的、属于“人”的情感色彩,看着她偶尔会因为听到某个关于妈妈的有趣小故事而微微翘起的嘴角,他觉得,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他是在替沈沁,继续爱着他们的女儿。
也是在救赎,那个曾经被怨恨蒙蔽了双眼的、愚蠢的自己。
第十章
日子,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修复中,悄然流逝。
意意的变化是细微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她依旧很少开口说话,但眼神不再是完全的空白和茫然,开始有了更多的情绪流露——好奇、疑惑,甚至是偶尔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笑意。
她会主动去摸床头柜上妈妈的照片,会用小鼻子去闻那只小兔子玩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医院消毒水和……或许是妈妈身上最后的气息?),会在顾承泽讲述关于妈妈的往事时,格外安静地倾听。
顾承泽知道,女儿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重新认识、接纳那个缺席了她生命五年的母亲。
而他自己,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讲述和回忆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完整、也更让他心痛的沈沁。
他联系了沈沁在安宁疗护中心后期负责照顾她的护工王阿姨。那是一位面相和善、说话带着口音的中年妇女。
在一个下午,顾承泽带着意意,约王阿姨在离家不远的咖啡馆见面。
王阿姨看到意意,眼睛立刻就红了,连声说:“像,真像!和沈小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告诉顾承泽,沈沁是个特别安静、特别能忍痛的病人。化疗反应再大,她也很少呻吟,总是咬着牙默默承受。
“她最宝贝的,就是那个厚厚的本子……哦,就是您拿走的那个相册。”王阿姨抹了抹眼角,“她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拿着手机,反复地看里面意意的照片,看着看着就掉眼泪。后来她手没力气拿手机了,就让我帮她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本子上。她说,这样……踏实。”
顾承泽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指节泛白。
“她……提起过我吗?”他听到自己声音干涩地问。
王阿姨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怜悯:“提过。刚开始那阵,她总是自言自语,说‘承泽肯定恨死我了’‘意意会不会忘了我’……后来,她就不太说了。可能是……没力气了,也可能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知道说了也没用……
顾承泽的心狠狠一抽。
“她走的那天……情况怎么样?”他几乎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王阿姨回忆着,声音低沉下去:“那天白天,她精神好像比前几天都好些,还让我帮她找了支笔,歪歪扭扭地在那个本子上写了点什么。晚上……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她就不行了。走之前,她一直看着窗外,嘴里好像念着什么……我凑近了听,才听清,是‘意意’……‘对不起’……”
王阿姨的声音哽咽了:“然后,她就让我……把那个准备好的盒子,务必交给您。她说……您会明白的。”
顾承泽闭上眼,强行压下眼底汹涌的湿意。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凌晨,沈沁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如何望着无尽的黑暗,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带着满腔的愧疚和不舍,孤独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而他,在那同一个凌晨,却因为醉酒,发出了那条充满了怨恨和威胁的朋友圈。
时空在那一刻,形成了多么残忍而又荒谬的对照。
意意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儿童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淇淋,似乎并没有听懂大人们沉重的对话。但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默默流泪的王阿姨身上,带着一丝孩童特有的、纯真的困惑。
顾承泽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冰凉的小手,在他的掌心,微微动了一下。
……
从咖啡馆回家后,顾承泽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履行自己对沈沁说过的……那个带着意意去拍婚纱照的“威胁”。
当然,不是真的拍婚纱照。
他联系了之前预定好的那家“星河影楼”,将拍摄主题,从“婚纱照”,改成了“全家福”。
一个特殊的,只有爸爸、女儿,和一张妈妈照片的“全家福”。
拍摄当天,天气很好。
顾承泽给意意穿上了一条崭新的、白色的纱裙,裙摆上缀满了细小的珍珠,像是散落的星辰。他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他手里,拿着那个装有沈沁照片的相框。照片是他精心挑选的,是沈沁大学刚毕业时拍的,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扎着马尾,对着镜头笑得青春洋溢,眼神清澈而充满希望。那是他记忆中,她最初、也是最美好的模样。
影楼的化妆师看到他们这奇怪的组合,有些诧异,但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多问。
灯光打好,背景布是纯净的蓝色,如同晴朗的天空。
顾承泽抱着意意,坐在布置好的场景前。意意坐在他的腿上,怀里抱着那只丑陋的小兔子玩偶和妈妈织的红色毛线帽。
他则将那个装着沈沁照片的相框,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紧挨着他们身边的椅子上。
摄影师透过镜头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动容。
“好,爸爸看这里……对,宝贝也看镜头……很好……”摄影师调整着角度,“表情可以再……温柔一点……”
顾承泽低头,看了看怀里安静的女儿,又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相框里笑靥如花的妻子。
他的嘴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容。
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刻骨的思念,无尽的悔恨,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一种下定决心要带着女儿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悲伤而坚定的温柔。
意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也抬起头,看了看爸爸,然后又顺着爸爸的目光,看向了旁边椅子上,照片里的妈妈。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照片。
然后,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个瞬间——
意意转过头,面向镜头,那双酷似沈沁的、清澈的大眼睛里,仿佛有微光闪烁,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像一个……小小的、生涩的,却真实存在的微笑。
“咔嚓——”
快门声轻响,定格住了这特殊的一家三口。
照片上,爸爸抱着女儿,身边放着妈妈的照片。爸爸的笑容悲伤而温柔,女儿的脸上,则带着一丝初现的、如同破冰般珍贵的笑意。
妈妈的影像,在照片里,永远地微笑着,年轻,美好,仿佛从未离开。
第十一章
那张特殊的“全家福”,被顾承泽放大,装裱,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它取代了之前那里挂着的一幅价值不菲的现代艺术画,成为了这个家里新的视觉中心,也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每一个来到家里的客人,都会第一眼被这张照片吸引。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然后落到顾承泽和意意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讶、同情、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顾承泽坦然接受着这些目光。
他不再回避关于沈沁的话题。当有不知情的朋友试探地问起“这位是……”,他会平静地看着照片,用一种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异常坚定的语气回答:“是意意的妈妈,沈沁。”
如果对方流露出惊讶或疑惑的神情,他会补充一句简洁的,却足以解释一切的真相:“她生病了,五年前。为了不拖累我们,选择了离开。不久前刚去世。”
寥寥数语,抹去了五年的怨恨,道尽了真相的残酷和沈沁的苦心。
听者无不愕然,继而唏嘘不已,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关于“新生活”“往前看”的劝慰,也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顾承泽不需要那些劝慰。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意意似乎也很喜欢这张照片。她常常会跑到照片前,仰着小脑袋,安静地看很久。有时会伸出小手,踮起脚尖,想要去触摸照片里妈妈的脸。
顾承泽会在旁边看着,不打扰。
他知道,女儿正在和照片里的妈妈,进行着一种无声的交流。那是一种情感的联结,一种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陪伴。
家里的氛围,在悄然发生着改变。那种因为刻意回避而形成的冰冷和紧绷感,逐渐被一种虽然悲伤、却更为真实和柔软的气氛所取代。
顾承泽开始整理沈沁留在老房子那边的一些旧物。那些东西,在她离开后,被他像处理垃圾一样,胡乱打包塞进了储藏室的最深处,五年未曾动过。
现在,他一件件地取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
有她大学时爱看的言情小说,书页已经泛黄;有她收集的各种各样的电影票根,是他们恋爱时看过的每一场电影的见证;有她给他织的第一条围巾,针脚和他手里的那些小玩偶一样笨拙;还有她留下的几本日记。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翻开那些日记。
他害怕看到里面记录的她得知病情后的绝望和挣扎,害怕看到她是如何一个人做出离开的决定,害怕看到她在病痛中对他和意意无尽的思念……
那些文字,对他而言,太过沉重。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他选择尊重她的隐私,也放过自己。有些伤痛,或许不需要挖掘得那么深。他知道她爱他们,这就够了。
他将这些旧物里,一些有纪念意义、又不会引起太多悲伤情绪的东西挑选出来,清洗干净,摆放在了意意的房间里。
比如,一个沈沁很喜欢的、造型古朴的木质音乐盒,上了发条,会叮叮咚咚地演奏那首她最爱的《天空之城》。
比如,一套印着小草莓的、她曾经用过的餐具。
他希望这些带着母亲气息的小物件,能够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慢慢渗透进意意的生活,让她感受到,妈妈的爱,从未真正离开。
意意对那个音乐盒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经常会自己抱着音乐盒,坐在角落里,一遍遍地听着那首简单的曲子,眼神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承泽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既感到欣慰,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酸。
他开始更积极地参与意意的治疗过程。不再只是将意意送到康复中心交给医生,而是认真地听取医生的每一个建议,学习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引导和帮助意意。
他甚至报名参加了一个针对自闭症儿童家长的互助小组。在那里,他听到了更多不同家庭的故事,有的比他的经历更加艰难和曲折。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至少,他曾经拥有过沈沁那样深刻的爱,至少,意意正在一点点地好转。
他也在那些家长的分享和专家的指导中,学会了更多的耐心和技巧。
他不再急于求成,不再因为意意偶尔的倒退或毫无进展而焦虑沮丧。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像春雨润物一样,悄无声息,却又持之以恒。
一天晚上,顾承泽在给意意讲完故事,准备关灯离开时,意意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顾承泽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
意意仰躺在床上,大眼睛在昏暗的壁灯下,亮晶晶地看着他。她的小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点气音。
顾承泽的心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俯下身,柔声鼓励:“意意,想说什么?告诉爸爸,没关系。”
意意看着他,又努力了一次。
这一次,两个极其模糊,却依稀可辨的音节,从她唇间溢了出来:
“妈……妈……”
不是对着照片,不是听着录音。
而是看着他,清晰地,再次叫出了这个称呼。
顾承泽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一次,意意叫的,不是那个模糊的记忆影像,不是那个“执行秘密任务”的抽象概念。
她叫的,是那个照片里温柔微笑的女人,是那个织了丑陋小兔子的女人,是那个在录音里说爱她永远的女人。
是她的妈妈,沈沁。
他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哎……妈妈听到了……意意,妈妈一定听到了……”
他俯身,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意意柔软的发丝。
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悔恨。
里面,掺杂了希望的微光,和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第十二章
时光如流水,平静而坚定地向前流淌。
意意的情况,在持续的好转中。她开口说话的频率明显增加了,虽然大多还是简单的词语,或者模仿大人说话,但已经不再是完全的沉默。她开始对周围的事物表现出更明显的好奇心,会指着图画书上的小动物,发出“汪汪”“喵喵”的声音,会在顾承泽下班回家时,主动走到门口,仰着头看他。
她的眼睛里,那片荒芜了五年的冰原,正在被一点点地注入生机,绿意萌发。
顾承泽辞退了张阿姨。
不是对张阿姨的工作不满意,而是他觉得,是时候由他自己,来完全承担起照顾女儿的责任了。他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将更多不必要的应酬和出差推掉,尽可能地将精力投入到陪伴意意上。
他学着给意意扎各种各样的小辫子,虽然手艺笨拙,常常扎得歪歪扭扭;他研究儿童食谱,尝试做各种营养又好看的卡通餐,尽管失败品远远多于成功品;他陪着意意看幼稚的动画片,玩枯燥的拼图游戏,在周末带她去动物园、海洋馆,去一切可能对她有积极刺激的地方。
生活被这些琐碎而真实的日常填满,忙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那个装着沈沁遗物的牛皮纸盒,依旧放在书房里。顾承泽不再像最初那样,需要依靠反复观看里面的东西来确认什么,或者进行自我惩罚。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个被妥善安放的、珍贵的记忆宝库。他偶尔会打开,拂拭一下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里面那些承载着过往岁月和深沉爱意的物件,心里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混合着悲伤与温暖的复杂情愫。
他知道,沈沁希望看到的,是他和意意好好生活下去。
他正在努力这么做。
春天来临的时候,顾承泽带着意意,去了一趟郊外的墓园。
沈沁的骨灰,按照她遗嘱里的要求,被洒入了江河。她不想留下一个冰冷的、需要被人祭拜的坟墓。她说,她想随着水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但顾承泽还是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墓园里,为她买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她的名字,生卒年月,以及一行小字:
“一位深深爱着意意的母亲。”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具有形式感的事情。一个可以让意意知道,妈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找到”的地方。
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春风拂面,墓园里绿草如茵,安静得只能听到鸟鸣。
顾承泽抱着意意,站在那块简洁的墓碑前。
意意手里拿着一小束白色的雏菊,这是顾承泽告诉她的,妈妈最喜欢的花。
“意意,我们来看妈妈了。”顾承泽的声音很轻,带着春风般的温柔。
意意看着那块黑色的石碑,又仰头看了看爸爸,似乎有些不解。
顾承泽蹲下身,指着墓碑上的字,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念给女儿听:“这上面写的是,妈妈的名字,沈——沁。她是爸爸的妻子,是意意的妈妈。”
意意的小手摸了摸那冰凉的、刻着字的石头。
顾承泽继续轻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女儿,更是对长眠于此的沈沁倾诉:
“沈沁,我和意意来看你了。”
“意意现在很好,比以前爱说话了,也会笑了。她很喜欢你织的小兔子,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我……我也很好。工作还算顺利,正在学着做一个更好的爸爸。”
“你不用担心我们。”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当年误会了你。”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把意意带到这个世界上,谢谢你……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那么爱她。”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就控制住了。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和花香的新鲜空气,继续说道:
“我们会带着你的爱,好好生活下去的。我向你保证。”
说完,他看向意意:“意意,把花花送给妈妈,好不好?”
意意似懂非懂,但还是顺从地弯下腰,将手里那束小小的、纯洁的白色雏菊,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雏菊花瓣上,也洒在意意和顾承泽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一阵微风吹过,拂动了意意额前的碎发,也轻轻摇曳着那束雏菊的花瓣。
仿佛,是沈沁温柔的回应。
顾承泽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牵起意意的手。
“跟妈妈说再见,我们下次再来看她。”
意意回过头,对着墓碑,挥了挥小手。
动作稚嫩,却充满了告别与承诺的意味。
顾承泽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墓碑,牵着女儿,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墓园外面,那片阳光灿烂走去。
身后的墓碑,安静地伫立在春光里,那束白色雏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像是无声的注视,又像是永恒的祝福。
过去的伤痛无法磨灭,失去的挚爱永存心间。
但生活,总要向着有光的地方,继续前行。
带着记忆,带着爱,带着责任,也带着希望。
